第一百五十一章 以死谢罪
“青青啊，事到如今，你也莫再用这套装疯卖傻的法子了，出来吧。”叶芃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理了理衣袍，冷眼瞥向缩在角落里的叶青青。
叶青青脸上闪现着惊慌的神色，手紧紧地拽着柴火，手指被戳破，可是她好像浑然不知疼的样子，眼珠子迟缓地移动，牙齿打着颤，头一下一下地摇着。
“不，不是，你是假的，假的，我不信你……”
叶芃嘴角轻轻一勾，凉薄绝情，带着一股冷冽的狠意：“子矜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救她？”
“子矜？”叶青青有些迷迷糊糊的，反应了好一会，满脸无措，眼眶突然就红了，一眨眼泪就掉下来了，“子矜……我想去救她的，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地赶过去了，我已经拼了命去追，可是……可是还是来不及，子矜……”
叶青青哭得鼻涕纵流，几乎哽咽：“她是我最好的姐妹，可她却死得那么惨，我赶到的时候她身上连一块好的皮肤都没有，我想为她敛了尸首，可是卫冉不给，我连她葬在哪里都不知道，二十几年来我连想拜祭她一次都做不到，她心里一定在怪我，怨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叶芃冷笑：“你问为什么，呵，那就问问你为什么要假传我的命令，偷盗帅印，引夏沂他们出兵金陵，你可知当年落凤坡死了多少人？死的那些人都是与你朝夕相处数年的兄弟，夏沂对你有性命之恩，司徒更是对你一片痴心，纵然你无心于他，却也不该害他的性命。”
“司徒？”叶青青原本反应有些迟钝的脑子里却很快地浮现那个风光霁月的男子，司徒无为是关宁军前锋，长得十分俊秀，不像武夫，倒像是个文人，每每回京，京城的姑娘总是偷偷出来看他，向他暗送秋波，掷果盈车，可那个名门千金他一个也没瞧上眼，反而看上了丫头出身的叶青青。
他会因为她一句戏言便采了满山遍野的花来送给她，会为了见她一面，总是假装不经意从她住的宫殿里走过，其实议事的御书房离她住的地方相隔甚远，哪需要路过，后来被夏沂他们知道了心思，每每拿这事来调侃他，他也只是淡笑着，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明明有那么好的男人喜欢着她，可她偏偏要去爱一个不该爱的人，最终害死了那么多人，也将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我对不起他，对不起所有人……”叶青青从柴堆后面爬出来，爬到叶芃的脚下，拉住她的裙角，眼睛里透着奇异的光，忽明忽暗，“小姐，你真的是小姐？”
叶芃漠然地看着她。
是了，这神态跟叶蓁是一模一样的，世间上有容貌相似之人，却没有连神态都一模一样的人，她跟在叶蓁身边近三十年了，她竟为什么会认不出来？
叶青青抱住叶芃的大腿，泪如雨下：“对不起，小姐，都是我的错……”
“你这声对不起不该对我说，该对枉死的弟兄们，该对子矜说……”
叶芃大手一挥，她与叶青青瞬间来到一个山头里，那安静萧瑟，触目所及皆是参天大树，风一吹动便有树叶掉落的声音，哗哗作响，平添了几丝阴森之感，旁边有一条河，夜色之下，波光粼粼，映入了满天星河，风吹来阵阵花香，一座孤坟赫然耸立在其中。
孤坟看得出来是旧坟了，小小一座，没有很华丽的装饰，简简单单的，朴素至极，一块木碑上写着：叶氏子矜之墓，立碑人：卫陵。
以前是不敢风光大葬，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来拜祭了，但却不扰了她的清静安宁，只是简单打扫了一番，让它干干净净的，子矜最喜欢清净了。
叶青青一遍一遍地磕着头，磕到头破了，流血了，还在磕，流了一脸的血，在这样的夜里特别渗人，可她依然一下一下地磕着，嘴里念着：“子矜，对不起，副帅对不起，无为对不起，云至对不起，军师对不起……”
叶芃站在她后头，看着她如赎罪般地自虐，心里没有丝毫的动容。
叶芃抬眼看着木碑，她的子矜就躺在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再也不会笑，不会哭，不会可怜兮兮地说害怕，子矜的胆子其实比老鼠还小，可这样胆子小的人却为了替她报仇连命都不要了，为什么死的人偏偏要是子矜？
她一直不敢来看子矜，没有为她洗雪沉冤之前，她有什么脸面来见子矜？这是她第一次来，此次宋国，未必能回得来，她定是要见见子矜再走的，苏浔和姬无双虽未死，但也夺了他们大半的江山，他们的独子苏玹也命在旦夕，子矜在天之灵也算稍得安息。
“说说，为什么要背叛我？姬无双许了你什么好处？”
叶青青磕头的动作停了下来，血顺着她的脖颈流了进去，额头处又是乌青，又是血红，混杂在一起，确实几分鬼厉的模样。
“是云霆，云霆与我说，要我偷了你帅印，再伪装成情况紧急的模样到夏沂他们面前，告诉他们，北狄绕过西北，突袭金陵，宋颉勾结叛变，你和陛下被困皇宫，夏沂他们对我的说法深信不疑，当即挥师来京，军师虽有怀疑，但架不住副帅的坚持，连发数道奏折前来金陵，但皆被云霆和姬无双联手拦了下来，一个在外朝，一个在内廷，所发奏报根本到不了陛下跟前，副帅便对皇宫被围之事深信不疑，连夜发兵。”叶青青深深地低下了头，满满的痛苦与懊悔。
“云霆承诺娶你？”叶芃的声音冰冷如骨。
叶青青点了点头。
叶芃却是笑了起来，“叶青青，你可是好本事，为了嫁一个男人，你不惜赔上那么多的性命，你就这么贱，巴着别人娶你，要那么多人的性命成全你的美好姻缘，可是嫁了云霆，你当真就幸福了？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
“我后悔了，我知道我错了，我当时就后悔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结果会这样的惨重，我，”叶青青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她咬破了唇，让自己清醒，“我以为陛下，苏浔与小姐夫妻情深，他那么爱你了，怎么舍得杀你，顶多就是夺你兵权，你依然可以当你高高在上的皇后，夏沂他们那么有本事，又与陛下多年情谊，陛下不会狠下杀手的，他们最多就是伤了些元气，一定不会伤及性命，再有小姐你从旁斡旋，就可以大事化小事……”
叶青青哭得打嗝：“我没有料到，我没料到，宋颉居然会反叛，和姬无双云霆他们一起联手害关宁军，我更没有想到，陛下当真居然，居然会杀了你……一切，一切就不受控制了。”
叶芃闭了闭眼睛，声音沉痛：“你在我身边多年，难道不知造反是多大的罪名，一切又怎能如你所料，叶青青，你并不蠢，你明知道姬无双与云霆在设计我和关宁军，他们又怎么可能息事宁人，怎么可能就是如此简单地就为夺兵权而已，关宁军由我一手建立，早已不是一枚帅印能驱使他们的，只要我一日不死，他们听从的就只会是我，可若我死了，他们必定是会为我报仇的，我和关宁军早就是不可分割的同体了，所以他们必须一同灭了我和关宁军，叶青青，我教养你多年，你不会不懂，你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叶青青悲怆痛哭，抱着子矜的木碑：“小姐，我真的没想要你们死，叶家对我养育之恩，如果不是你和老爷，我早就把被卖入青楼妓院里，夏沂与我也有同袍之谊，子矜更是如同我的亲妹妹一般，我怎么会想要你们死？”
“我此生最后悔的两件事，一件是娶给苏浔为妻，一件则是为什么要救了你。”叶芃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他们流泪，在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何尝不是把叶青青当作亲妹妹般看待。
“小姐……”叶青青吸了吸鼻子，“那天我听说陛下将你软禁，我就知道事情不对了，我真的后悔了，我想去陛下，可是云霆不许，他也将我软禁起来……”
“不可能，云霆只不过是个书生，他怎么可能困得住你？”
叶青青摇了摇头：“不是的，我们都被他骗了，云霆他是有武功的，而且武功奇高，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哈哈……”叶青青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小姐，你知道吗，我和他有过一个孩子，那孩子已经长到十一岁了，特别乖巧懂事，他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可是，可是当姬无双那贱女人的儿子和我孩儿遇险时，他居然，居然去救了苏玹，这也便罢了，他那么高的武功，明明同时救下两个人，可是当时苏浔领着人已经赶来了，他为了了隐藏武功，竟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孩子被狮子吃了……”
叶芃神色略显震惊，虎毒不食子，云霆简直比老虎还可怕，那样一个谦谦君子般的人物，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她当年半点没有怀疑云霆，一个人能做到如此，连自己孩子被吃，都能忍着不出手，除非他真是灭绝人性，要不然就是他有更大的图谋。
叶青青吸了吸鼻子，抬眼看向叶芃，“小姐，云霆狼子野心，他绝不是一个普通书生，他当初装成落魄书生，刻意接近我们一定是有所图的，只怪我当年眼瞎，爱上了他，如今有此下场是我的报应，小姐，今日我所言句句属实，云霆看似对姬无双一往情深，其实未必有他做起来的这般真情，他背后有一个大组织，他以为我疯傻，便没对我下手，我几次看到他跟一个行踪诡异的女子交谈，那女子颇有些年岁，身有异香。”
异香？叶芃似有所感，叶青青鼻子比常人灵敏，人体上的味道再淡她都能闻得出来，她所说的这个条件倒是附合江湖上的牵机楼，牵机楼在二十几年前崛起，时间上确也是附合。
“小姐，临死前还能见到你，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幸得苍天有眼，叫小姐你死而复生，我的罪孽还可以少一些，如今我可不可以再求小姐一件事，求小姐慈悲，赏我一个速死。”叶青青深深地拜了下去。
那日金陵宫变，她其实有机会离开的，她本就有一身武艺，虽多年不曾动武，寻常人却也伤不了她，也没有人会去注意她这个老婆子，可她却不乐意走，她有感觉，在这个兵荒马乱的皇宫中，她会遇到她想见的人。
她像个游魂一样在皇宫飘荡着，无数人将她撞得东倒西歪，皇宫权贵都跑了，那些被遗弃下来的诰命夫人们四处逃命，很多都被乱军杀死了，她也想着一死干净，可偏偏没人杀她。
本以为早该走的云霆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要将她一定带走，她不肯走，云霆便告诉她，叶蓁回来，领兵的人正是叶蓁，他知道叶青青最怕叶蓁，更不敢去面对叶蓁，他以为这样就能吓得叶青青跟他一块走，谁知叶青青听了这话，更加不愿走了。
云霆打算用武力将她带走，叶青青却大喊着云霆的名字，告诉敌军云霆在此，云霆，一国权臣，也是辰帝点了名要抓的人，立时一群人围了上来，云霆还是不肯放弃，想要把叶青青一同带走，叶青青却狠狠地咬了他的手。
当叶青青抬起头来，向他龇牙裂嘴时，他看到叶青青的牙齿是黑色的，她在牙齿里面藏了毒，毒会很快很快进入到他的血液里，这毒本是她特地为自己准备的，一直没下手，冥冥之中，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不敢去死，却最终将这毒给她曾经为之付出一切的丈夫。
云霆终于放弃，深深看了她一眼，对她抬起的一掌又放下了，那一眼也不知是爱是恨，最终放下了她，突围而去。
而叶青青被捕，送到了如今的平王府的柴房，在这里她终于见到了她想见，却又害怕见到的人，到如今，她再无所求，只求速死，再到九泉之下，向众人谢罪。
“你想向他们赔罪，我却怕你脏了他们轮回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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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青脸上闪现着惊慌的神色，手紧紧地拽着柴火，手指被戳破，可是她好像浑然不知疼的样子，眼珠子迟缓地移动，牙齿打着颤，头一下一下地摇着。
“不，不是，你是假的，假的，我不信你……”
叶芃嘴角轻轻一勾，凉薄绝情，带着一股冷冽的狠意：“子矜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救她？”
“子矜？”叶青青有些迷迷糊糊的，反应了好一会，满脸无措，眼眶突然就红了，一眨眼泪就掉下来了，“子矜……我想去救她的，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地赶过去了，我已经拼了命去追，可是……可是还是来不及，子矜……”
叶青青哭得鼻涕纵流，几乎哽咽：“她是我最好的姐妹，可她却死得那么惨，我赶到的时候她身上连一块好的皮肤都没有，我想为她敛了尸首，可是卫冉不给，我连她葬在哪里都不知道，二十几年来我连想拜祭她一次都做不到，她心里一定在怪我，怨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叶芃冷笑：“你问为什么，呵，那就问问你为什么要假传我的命令，偷盗帅印，引夏沂他们出兵金陵，你可知当年落凤坡死了多少人？死的那些人都是与你朝夕相处数年的兄弟，夏沂对你有性命之恩，司徒更是对你一片痴心，纵然你无心于他，却也不该害他的性命。”
“司徒？”叶青青原本反应有些迟钝的脑子里却很快地浮现那个风光霁月的男子，司徒无为是关宁军前锋，长得十分俊秀，不像武夫，倒像是个文人，每每回京，京城的姑娘总是偷偷出来看他，向他暗送秋波，掷果盈车，可那个名门千金他一个也没瞧上眼，反而看上了丫头出身的叶青青。
他会因为她一句戏言便采了满山遍野的花来送给她，会为了见她一面，总是假装不经意从她住的宫殿里走过，其实议事的御书房离她住的地方相隔甚远，哪需要路过，后来被夏沂他们知道了心思，每每拿这事来调侃他，他也只是淡笑着，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明明有那么好的男人喜欢着她，可她偏偏要去爱一个不该爱的人，最终害死了那么多人，也将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我对不起他，对不起所有人……”叶青青从柴堆后面爬出来，爬到叶芃的脚下，拉住她的裙角，眼睛里透着奇异的光，忽明忽暗，“小姐，你真的是小姐？”
叶芃漠然地看着她。
是了，这神态跟叶蓁是一模一样的，世间上有容貌相似之人，却没有连神态都一模一样的人，她跟在叶蓁身边近三十年了，她竟为什么会认不出来？
叶青青抱住叶芃的大腿，泪如雨下：“对不起，小姐，都是我的错……”
“你这声对不起不该对我说，该对枉死的弟兄们，该对子矜说……”
叶芃大手一挥，她与叶青青瞬间来到一个山头里，那安静萧瑟，触目所及皆是参天大树，风一吹动便有树叶掉落的声音，哗哗作响，平添了几丝阴森之感，旁边有一条河，夜色之下，波光粼粼，映入了满天星河，风吹来阵阵花香，一座孤坟赫然耸立在其中。
孤坟看得出来是旧坟了，小小一座，没有很华丽的装饰，简简单单的，朴素至极，一块木碑上写着：叶氏子矜之墓，立碑人：卫陵。
以前是不敢风光大葬，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来拜祭了，但却不扰了她的清静安宁，只是简单打扫了一番，让它干干净净的，子矜最喜欢清净了。
叶青青一遍一遍地磕着头，磕到头破了，流血了，还在磕，流了一脸的血，在这样的夜里特别渗人，可她依然一下一下地磕着，嘴里念着：“子矜，对不起，副帅对不起，无为对不起，云至对不起，军师对不起……”
叶芃站在她后头，看着她如赎罪般地自虐，心里没有丝毫的动容。
叶芃抬眼看着木碑，她的子矜就躺在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再也不会笑，不会哭，不会可怜兮兮地说害怕，子矜的胆子其实比老鼠还小，可这样胆子小的人却为了替她报仇连命都不要了，为什么死的人偏偏要是子矜？
她一直不敢来看子矜，没有为她洗雪沉冤之前，她有什么脸面来见子矜？这是她第一次来，此次宋国，未必能回得来，她定是要见见子矜再走的，苏浔和姬无双虽未死，但也夺了他们大半的江山，他们的独子苏玹也命在旦夕，子矜在天之灵也算稍得安息。
“说说，为什么要背叛我？姬无双许了你什么好处？”
叶青青磕头的动作停了下来，血顺着她的脖颈流了进去，额头处又是乌青，又是血红，混杂在一起，确实几分鬼厉的模样。
“是云霆，云霆与我说，要我偷了你帅印，再伪装成情况紧急的模样到夏沂他们面前，告诉他们，北狄绕过西北，突袭金陵，宋颉勾结叛变，你和陛下被困皇宫，夏沂他们对我的说法深信不疑，当即挥师来京，军师虽有怀疑，但架不住副帅的坚持，连发数道奏折前来金陵，但皆被云霆和姬无双联手拦了下来，一个在外朝，一个在内廷，所发奏报根本到不了陛下跟前，副帅便对皇宫被围之事深信不疑，连夜发兵。”叶青青深深地低下了头，满满的痛苦与懊悔。
“云霆承诺娶你？”叶芃的声音冰冷如骨。
叶青青点了点头。
叶芃却是笑了起来，“叶青青，你可是好本事，为了嫁一个男人，你不惜赔上那么多的性命，你就这么贱，巴着别人娶你，要那么多人的性命成全你的美好姻缘，可是嫁了云霆，你当真就幸福了？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
“我后悔了，我知道我错了，我当时就后悔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结果会这样的惨重，我，”叶青青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她咬破了唇，让自己清醒，“我以为陛下，苏浔与小姐夫妻情深，他那么爱你了，怎么舍得杀你，顶多就是夺你兵权，你依然可以当你高高在上的皇后，夏沂他们那么有本事，又与陛下多年情谊，陛下不会狠下杀手的，他们最多就是伤了些元气，一定不会伤及性命，再有小姐你从旁斡旋，就可以大事化小事……”
叶青青哭得打嗝：“我没有料到，我没料到，宋颉居然会反叛，和姬无双云霆他们一起联手害关宁军，我更没有想到，陛下当真居然，居然会杀了你……一切，一切就不受控制了。”
叶芃闭了闭眼睛，声音沉痛：“你在我身边多年，难道不知造反是多大的罪名，一切又怎能如你所料，叶青青，你并不蠢，你明知道姬无双与云霆在设计我和关宁军，他们又怎么可能息事宁人，怎么可能就是如此简单地就为夺兵权而已，关宁军由我一手建立，早已不是一枚帅印能驱使他们的，只要我一日不死，他们听从的就只会是我，可若我死了，他们必定是会为我报仇的，我和关宁军早就是不可分割的同体了，所以他们必须一同灭了我和关宁军，叶青青，我教养你多年，你不会不懂，你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叶青青悲怆痛哭，抱着子矜的木碑：“小姐，我真的没想要你们死，叶家对我养育之恩，如果不是你和老爷，我早就把被卖入青楼妓院里，夏沂与我也有同袍之谊，子矜更是如同我的亲妹妹一般，我怎么会想要你们死？”
“我此生最后悔的两件事，一件是娶给苏浔为妻，一件则是为什么要救了你。”叶芃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他们流泪，在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何尝不是把叶青青当作亲妹妹般看待。
“小姐……”叶青青吸了吸鼻子，“那天我听说陛下将你软禁，我就知道事情不对了，我真的后悔了，我想去陛下，可是云霆不许，他也将我软禁起来……”
“不可能，云霆只不过是个书生，他怎么可能困得住你？”
叶青青摇了摇头：“不是的，我们都被他骗了，云霆他是有武功的，而且武功奇高，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哈哈……”叶青青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小姐，你知道吗，我和他有过一个孩子，那孩子已经长到十一岁了，特别乖巧懂事，他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可是，可是当姬无双那贱女人的儿子和我孩儿遇险时，他居然，居然去救了苏玹，这也便罢了，他那么高的武功，明明同时救下两个人，可是当时苏浔领着人已经赶来了，他为了了隐藏武功，竟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孩子被狮子吃了……”
叶芃神色略显震惊，虎毒不食子，云霆简直比老虎还可怕，那样一个谦谦君子般的人物，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她当年半点没有怀疑云霆，一个人能做到如此，连自己孩子被吃，都能忍着不出手，除非他真是灭绝人性，要不然就是他有更大的图谋。
叶青青吸了吸鼻子，抬眼看向叶芃，“小姐，云霆狼子野心，他绝不是一个普通书生，他当初装成落魄书生，刻意接近我们一定是有所图的，只怪我当年眼瞎，爱上了他，如今有此下场是我的报应，小姐，今日我所言句句属实，云霆看似对姬无双一往情深，其实未必有他做起来的这般真情，他背后有一个大组织，他以为我疯傻，便没对我下手，我几次看到他跟一个行踪诡异的女子交谈，那女子颇有些年岁，身有异香。”
异香？叶芃似有所感，叶青青鼻子比常人灵敏，人体上的味道再淡她都能闻得出来，她所说的这个条件倒是附合江湖上的牵机楼，牵机楼在二十几年前崛起，时间上确也是附合。
“小姐，临死前还能见到你，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幸得苍天有眼，叫小姐你死而复生，我的罪孽还可以少一些，如今我可不可以再求小姐一件事，求小姐慈悲，赏我一个速死。”叶青青深深地拜了下去。
那日金陵宫变，她其实有机会离开的，她本就有一身武艺，虽多年不曾动武，寻常人却也伤不了她，也没有人会去注意她这个老婆子，可她却不乐意走，她有感觉，在这个兵荒马乱的皇宫中，她会遇到她想见的人。
她像个游魂一样在皇宫飘荡着，无数人将她撞得东倒西歪，皇宫权贵都跑了，那些被遗弃下来的诰命夫人们四处逃命，很多都被乱军杀死了，她也想着一死干净，可偏偏没人杀她。
本以为早该走的云霆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要将她一定带走，她不肯走，云霆便告诉她，叶蓁回来，领兵的人正是叶蓁，他知道叶青青最怕叶蓁，更不敢去面对叶蓁，他以为这样就能吓得叶青青跟他一块走，谁知叶青青听了这话，更加不愿走了。
云霆打算用武力将她带走，叶青青却大喊着云霆的名字，告诉敌军云霆在此，云霆，一国权臣，也是辰帝点了名要抓的人，立时一群人围了上来，云霆还是不肯放弃，想要把叶青青一同带走，叶青青却狠狠地咬了他的手。
当叶青青抬起头来，向他龇牙裂嘴时，他看到叶青青的牙齿是黑色的，她在牙齿里面藏了毒，毒会很快很快进入到他的血液里，这毒本是她特地为自己准备的，一直没下手，冥冥之中，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不敢去死，却最终将这毒给她曾经为之付出一切的丈夫。
云霆终于放弃，深深看了她一眼，对她抬起的一掌又放下了，那一眼也不知是爱是恨，最终放下了她，突围而去。
而叶青青被捕，送到了如今的平王府的柴房，在这里她终于见到了她想见，却又害怕见到的人，到如今，她再无所求，只求速死，再到九泉之下，向众人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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