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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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锋收到消息的时候,正跟大家开会。
年底是最紧张的时候,他们近来来了一批各分局处理不来的案子，又被压着把往年留下来的一些大案要案解决掉一批。
每个人都像个超负荷运转的机器,熬夜加班完全是家常便饭。
这么大的工作量，好几个同事都感冒发烧，荣锋这么健壮的一个人,居然也能被传染到,点滴已经挂了几天，最近还在流鼻涕。
宋书恒是这里面比较严重的一个，每天见面,必定一手抱着放了泡腾片的水,一手抱着一整盒纸巾。
今天也一点都不例外,荣锋在上面开大会，他在下面开小会,面前纸巾堆成了一座小山,荣锋每说几句话，必定夹杂着他擤鼻涕的声音。
到后来,几乎所有人都发现，笑着说宋书恒是豆腐渣工程。
荣锋开会不说官话套话,能把事情说到位、任务布置到位就算了，况且队里这么病号，他能早点结束就早点结束。
散会之后,大家作鸟兽散,就剩下宋书恒慢慢悠悠收拾桌上的废纸,荣锋喊他暂且停一停，他看过来：“怎么了，荣队？”
荣锋过去拍拍他肩膀，扫了扫他怀里一大捧的纸巾：“怎么感冒还没好啊，不是说传给别人，自己就能好了吗？”
宋书恒立马笑着否定：“你感冒可不是我传染的啊，我不是，我没有。我也差不多要好了，就是鼻涕多嘛。”
荣锋说：“声音都还哑着，脸色又这么差，好什么好了。你上医院看了吗，这么严重总该挂点水了吧？”
“用不着，吃点药就行了。”他说：“主要还是累，哪天能好好睡一觉，什么病都好了！”
荣锋问：“你多长时间没休息了？”
宋书恒一听荣锋的话，就知道他是想给自己批假了，连忙摇头：“没事，年底事多，我再坚持几天无所谓。”
他们这种单位，从来没有双休和假期之说，不管官大官小，一律按照计划上班或者是值班，之后再轮休或者是补休。
遇到年底这种压力大的时候，休假就成了一个奢侈的梦。谁都不敢轻易提这件事，因为这时少一个人，其他同事便会在原本事情就多的基础上多出更多的事。
宋书恒可不想这时候被领导挂念，平白无故做了个被动的逃兵。他也不是道德高尚，实在是不想给其他人添麻烦。
荣锋已经开了手机，从其他人那边得到确切天数，他照着信息念：“轮休一共有三天，加上春节的三天，你就一起歇了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身体都不行了，还怎么搞事业？”
宋书恒去把纸扔了，再一溜小跑回来，先喝了口水，比他还苦口婆心：“荣队，队里正是忙的时候，除夕又有一批外地的要回家，我们这种本地的肯定要留下来坚守！”
荣锋说：“你放心吧，地球少了你不会停，人手一定安排得过来。你——”
“我再坚持几天吧！到了正月，你不让我休息，我也要请假休息的！”宋书恒说：“队里这两天不是接了个大案子吗，我真的想参与。”
局里最近收到线报，有一伙人携带大量毒`品，近期会到达海市。贩`毒可不是小事，全局上下都在为这件事奔走。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应对可能出现的情况。
跟军人心底深处都有一个上沙场点兵的梦想类似，平时处理惯了家长里短各种小事的警察们，面对这样一个的案子，也大多是激动的。
宋书恒说得俏皮：“我们做小喽啰的，一辈子才能遇见几次这样的大案子。我还想早点立功，为家里拿大奖状呢。”
他突然不太好意思地红了脸：“我今年不是要结婚嘛，现在把假攒着，到时候跟婚假一起休了，我也学他们带老婆去国外跑一圈。”
荣锋看他说得这么决绝，动摇起来：“那你注意自己身体。”
宋书恒说：“绝对没问题！我哪有那么虚啊，现在出去给你跑五公里都行！”他看到荣锋手里手机：“荣队，你有电话！”
屏幕上写着“老婆”两个字，是郑慈宜的。
宋书恒朝他挤眉弄眼地笑：“你才要多休息休息，你一边要忙局里的事，一边还要伺候嫂子，比我们可辛苦多了。”
荣锋随口一句：“她现在孕晚期了，我想伺候还伺候不起来。”
然后一顿，抬眼看到宋书恒朝着他笑。他立马知道自己想歪了，人家是纯粹的“伺候”，他则是……算了，不提也罢。
荣锋从桌上撕了张纸巾，带着手机往外走，刚一接听，电话那边便传来郑慈宜的哭声，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他：“你在哪儿啊？”
荣锋怔了下，说：“局里。”又问她：“怎么哭成这样了，谁欺负你了？”
他第一反应当然是岳父那边出了问题，吵架他是吵不过她的，那就是又打她了？荣锋顿时急出一脑门汗：“郑慈宜，到底怎么了？”
郑慈宜的回答出乎他意料：“我爸爸中风住院了。”
一听到郑慈宜哭，荣锋整个人都觉得紧张，特别是她突然这么一下嚎啕，荣锋脑海里几乎立刻出现她满脸泪痕，手足无措的样子。
像个走失之后，孤立无助的小孩子，荣锋整颗心都揪起来。
他在电话里安慰了她好一会儿，保证他立刻就到，可是挂了电话预备请假的时候，队里同事一个接一个的找他，荣锋完全走不开。
他只好先麻烦了不知跑哪悠闲的薛教授帮忙联系最好的医生，再耐住性子把手头的事情一件件做完。
赶到医院的时候，外面已是万家灯火。
海市是个外来人口众多的大城市，每到过年，在这里打工的人就如潮水一般涌向了市外。这个点，路上车子并不多。
荣锋基本上没遇见堵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医院。下了车子往医院跑的时候，突然闻见外面的烤山芋味道。
他脚步立刻定住，想到郑慈宜很可能还没吃饭，立刻转出去买了几个，又在隔壁药店买了口罩戴上。
郑教授已经抢救结束被送进了重症监护病房，郑慈宜和郑太太都进不去，枯等在走廊外面。看到荣锋，郑慈宜赶紧跑过来。
荣锋一把抱住她，发觉她浑身都在抖，刚刚已经干涸的眼泪又涌出来，她声音沙哑地说：“老公，你终于来了！”
荣锋隔着口罩亲了亲她额头，将她用力抱了抱，说：“局里有点事耽误了，爸爸现在怎么样了，应该没事了吧？”
郑慈宜不停在哭，根本说不出话，后来是郑太太回答的他：“脱离危险了，医生说先在icu里待几天，等状况再稳定一点就可以去普通病房。”
荣锋说：“那就好，我已经跟我妈那边说过了，她请的专家应该已经到了，有他们保驾护航，爸爸应该没什么大碍。”
“真是谢谢你妈妈了！”郑太太双手合十连声说了好几句感谢，又嘱咐荣锋把郑慈宜带回去：“今天晚上没什么事，而且有我呢。慈宜怀孕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郑慈宜却拼命摇头：“我不走，我要一直待在这儿！”
“你在这儿有什么用呢？你又不是医生，可以进去帮他看病换药。就算待在这儿也只是等在外面干熬，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你都怀孕——”
“我不走！万一晚上又有什么情况呢，或者是护士医生们想要什么东西，就你一个人待在这，能做什么事啊？”
郑慈宜铁了心要留下来。
父女之间的事，荣锋这个第三人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是郑慈宜不好好休息是肯定不行的，孕晚期要时刻注意早产风险，她原本最近就睡得不好状态很差。
他思考着是不是去隔壁宾馆定一个房间，或者是直接在这儿开一间病房，稍微差劲一点，也好过整夜不眠。
荣锋刚准备要去忙这件事，郑太太向他使了使眼色。郑太太对付郑慈宜显然比他有办法得多：“你看你对你爸爸还是挺好的，你以后少气气他，他也就不会有这么重的病了。”
郑慈宜立刻眼神都变了，连忙用手抹了抹眼泪，强挽面子地说：“谁跟他挺好的，他也不是我气出来的，自己就该病。”
郑慈宜拽过荣锋：“咱们走吧，让她一个人在这儿。我要是待在这儿了，她肯定偷懒，也该她幸亏辛苦了，郑太太哪有那么好做的。”
郑慈宜的脸，三月的天，荣锋一脸无奈地看看郑太太，淡淡的笑容里有那么几分不好意思。看向郑慈宜的时候，又满满都是宠溺。
就算有一天她做了所有人都不原谅的事，荣锋想，他也会原谅她的。何况她是这么懂事，这么的好。
回程路上，荣锋淡淡笑道：“我突然想到该给孩子取什么小名了。”
郑慈宜原本撑头靠在车门上，忽然被这话题吸引，转头过来看向他：“什么？”
荣锋说：“三月。”
郑慈宜问：“什么意思？预产期不是四月吗，你是想要它早产下来陪你？”
“……”荣锋叹了一声，过去推了下她肩：“成天胡说八道的。我就是想起来了一句话，三月的天，孩子的脸。”
郑慈宜就有一张孩子的脸，喜怒都只在一瞬间，偏偏又让人觉得很可爱。
郑慈宜不太懂他的意思，只是念了几遍“三月”这个名字：“也挺好听的，就叫这个名字吧，三月。”
荣锋嗯声：“对了，晚上回哪儿？送你回家还是——”
“去我爸爸那边吧。”郑慈宜快速看了他一眼，说：“我只是觉得方便啊，没有别的什么想法的。”
荣锋：“谁说你会有别的想法了。”
郑慈宜重新靠回车门，支在窗户上的胳膊抵着下巴：“荣锋，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总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郑慈宜陡然这么连名带姓地喊他，荣锋还有几分不适应：“怎么了。”
“我一边憎恶他害死妈妈，一边又特别努力地想要得到他的肯定。你说这是不是一种对我妈妈的背叛，还是每个孩子都这样？”
郑慈宜捂着头：“今天听到他晕倒的时候，我真的吓坏了，那一刻我甚至想，要是他能好起来，我以后再也不气他了。”
荣锋将手放在她膝盖上：“父亲在孩子的心里总是特别的，你有这些想法并不奇怪。你也结婚这么久了，应该知道夫妻之间的事，外人是很难真正看透的。你觉得你知道了一切，但或许冰山之下，淹没在水平面一下的部分还有很多。”
荣锋揉揉她的腿：“所以我让你回来过年，他跟你妈妈的事，毕竟只是他们的事，你做女儿的该尽到自己的本分。而且我能看出来，你们一直都很在意对方，只是彼此之间用错了方式……这也算是父女之间的一点共性了。”
郑慈宜惨淡笑了笑，深深叹出口气后，也终于有力气开玩笑了：“你还没当爸爸呢，就能有这么多感想了。”
荣锋朝她挑了挑眉：“我会是个好爸爸的，放心吧。”他声音再压低几分，说：“也会当个好丈夫的。”
两个人几天没见，小别胜新婚，郑慈宜缓过劲来后，怎么看他怎么觉得顺眼，变着法地要对他好。
先是乖乖把他买的东西吃了，又很听话地回去啃了个水果，甚至还特别雀跃地要给他煮一碗面：“我最近真的有在学做菜！”
郑慈宜这么自告奋勇，暂时忘了郑教授的事。荣锋才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说：“那我去厨房给你打下手。”
“才不要！”郑慈宜推着他背，将他赶出去，说：“你都生病了，赶紧到一边儿好好休息会儿，我这边好了叫你！”
荣锋摊着两手：“那我该做点什么啊？”
郑慈宜说：“看电视！不然玩手机！或者，你去书房看看有什么好书抽出来，郑教授最喜欢读书，明天我给他带过去。”
她眼睛一亮：“我太聪明了，你快去找书！他一个人在病房肯定超级无聊，与其让他胡思乱想，还不如让他好好看书。”
荣锋叫苦：“我也不知道他爱看什么啊！”
“女婿挑的，他肯定都爱看啊！”郑慈宜撺掇着：“你去往书架上面找，一般特别顶上的，他肯定没怎么看过。”
荣锋拿她没办法，端着书房里的小凳子四处找：“书架顶上，书架顶上……”
荣锋从小读书就一般，跟写字做题比起来，当然是出去找小朋友打一架最开心。他对挑书自然不擅长，索性就找那些特别生僻的书出来。
一连抽了好几本，突然就在书架边缘带出一本被塞得变形的小册子。软皮的面子，很薄，里面满满都是手写的字迹。
荣锋原本不以为意，觉得大概是谁忘在这儿的笔记，想把册子整理工整放回原位时，突然看到上面一行字写着：“我的慈宜……”
给郑慈宜写的？犹豫之中，他拿回来看了会。
过了不知多久，郑慈宜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老公，面好啦！”
荣锋只是手稍稍抖了一下，就很镇定自若地从凳子上下来，刚刚抽出来的书被整齐摆在书桌上，那本日记则被他藏了起来。
※※※※※※※※※※※※※※※※※※※※
这一周被过敏性皮炎缠上了，昨晚难受得我都想写遗嘱了……然后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遗的，我更难受了……谢谢大家营养液和评论，都有看到，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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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锋过去拍拍他肩膀，扫了扫他怀里一大捧的纸巾：“怎么感冒还没好啊，不是说传给别人，自己就能好了吗？”
宋书恒立马笑着否定：“你感冒可不是我传染的啊，我不是，我没有。我也差不多要好了，就是鼻涕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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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恒可不想这时候被领导挂念，平白无故做了个被动的逃兵。他也不是道德高尚，实在是不想给其他人添麻烦。
荣锋已经开了手机，从其他人那边得到确切天数，他照着信息念：“轮休一共有三天，加上春节的三天，你就一起歇了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身体都不行了，还怎么搞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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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锋说：“你放心吧，地球少了你不会停，人手一定安排得过来。你——”
“我再坚持几天吧！到了正月，你不让我休息，我也要请假休息的！”宋书恒说：“队里这两天不是接了个大案子吗，我真的想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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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恒说得俏皮：“我们做小喽啰的，一辈子才能遇见几次这样的大案子。我还想早点立功，为家里拿大奖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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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锋看他说得这么决绝，动摇起来：“那你注意自己身体。”
宋书恒说：“绝对没问题！我哪有那么虚啊，现在出去给你跑五公里都行！”他看到荣锋手里手机：“荣队，你有电话！”
屏幕上写着“老婆”两个字，是郑慈宜的。
宋书恒朝他挤眉弄眼地笑：“你才要多休息休息，你一边要忙局里的事，一边还要伺候嫂子，比我们可辛苦多了。”
荣锋随口一句：“她现在孕晚期了，我想伺候还伺候不起来。”
然后一顿，抬眼看到宋书恒朝着他笑。他立马知道自己想歪了，人家是纯粹的“伺候”，他则是……算了，不提也罢。
荣锋从桌上撕了张纸巾，带着手机往外走，刚一接听，电话那边便传来郑慈宜的哭声，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他：“你在哪儿啊？”
荣锋怔了下，说：“局里。”又问她：“怎么哭成这样了，谁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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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慈宜的回答出乎他意料：“我爸爸中风住院了。”
一听到郑慈宜哭，荣锋整个人都觉得紧张，特别是她突然这么一下嚎啕，荣锋脑海里几乎立刻出现她满脸泪痕，手足无措的样子。
像个走失之后，孤立无助的小孩子，荣锋整颗心都揪起来。
他在电话里安慰了她好一会儿，保证他立刻就到，可是挂了电话预备请假的时候，队里同事一个接一个的找他，荣锋完全走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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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是个外来人口众多的大城市，每到过年，在这里打工的人就如潮水一般涌向了市外。这个点，路上车子并不多。
荣锋基本上没遇见堵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医院。下了车子往医院跑的时候，突然闻见外面的烤山芋味道。
他脚步立刻定住，想到郑慈宜很可能还没吃饭，立刻转出去买了几个，又在隔壁药店买了口罩戴上。
郑教授已经抢救结束被送进了重症监护病房，郑慈宜和郑太太都进不去，枯等在走廊外面。看到荣锋，郑慈宜赶紧跑过来。
荣锋一把抱住她，发觉她浑身都在抖，刚刚已经干涸的眼泪又涌出来，她声音沙哑地说：“老公，你终于来了！”
荣锋隔着口罩亲了亲她额头，将她用力抱了抱，说：“局里有点事耽误了，爸爸现在怎么样了，应该没事了吧？”
郑慈宜不停在哭，根本说不出话，后来是郑太太回答的他：“脱离危险了，医生说先在icu里待几天，等状况再稳定一点就可以去普通病房。”
荣锋说：“那就好，我已经跟我妈那边说过了，她请的专家应该已经到了，有他们保驾护航，爸爸应该没什么大碍。”
“真是谢谢你妈妈了！”郑太太双手合十连声说了好几句感谢，又嘱咐荣锋把郑慈宜带回去：“今天晚上没什么事，而且有我呢。慈宜怀孕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郑慈宜却拼命摇头：“我不走，我要一直待在这儿！”
“你在这儿有什么用呢？你又不是医生，可以进去帮他看病换药。就算待在这儿也只是等在外面干熬，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你都怀孕——”
“我不走！万一晚上又有什么情况呢，或者是护士医生们想要什么东西，就你一个人待在这，能做什么事啊？”
郑慈宜铁了心要留下来。
父女之间的事，荣锋这个第三人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是郑慈宜不好好休息是肯定不行的，孕晚期要时刻注意早产风险，她原本最近就睡得不好状态很差。
他思考着是不是去隔壁宾馆定一个房间，或者是直接在这儿开一间病房，稍微差劲一点，也好过整夜不眠。
荣锋刚准备要去忙这件事，郑太太向他使了使眼色。郑太太对付郑慈宜显然比他有办法得多：“你看你对你爸爸还是挺好的，你以后少气气他，他也就不会有这么重的病了。”
郑慈宜立刻眼神都变了，连忙用手抹了抹眼泪，强挽面子地说：“谁跟他挺好的，他也不是我气出来的，自己就该病。”
郑慈宜拽过荣锋：“咱们走吧，让她一个人在这儿。我要是待在这儿了，她肯定偷懒，也该她幸亏辛苦了，郑太太哪有那么好做的。”
郑慈宜的脸，三月的天，荣锋一脸无奈地看看郑太太，淡淡的笑容里有那么几分不好意思。看向郑慈宜的时候，又满满都是宠溺。
就算有一天她做了所有人都不原谅的事，荣锋想，他也会原谅她的。何况她是这么懂事，这么的好。
回程路上，荣锋淡淡笑道：“我突然想到该给孩子取什么小名了。”
郑慈宜原本撑头靠在车门上，忽然被这话题吸引，转头过来看向他：“什么？”
荣锋说：“三月。”
郑慈宜问：“什么意思？预产期不是四月吗，你是想要它早产下来陪你？”
“……”荣锋叹了一声，过去推了下她肩：“成天胡说八道的。我就是想起来了一句话，三月的天，孩子的脸。”
郑慈宜就有一张孩子的脸，喜怒都只在一瞬间，偏偏又让人觉得很可爱。
郑慈宜不太懂他的意思，只是念了几遍“三月”这个名字：“也挺好听的，就叫这个名字吧，三月。”
荣锋嗯声：“对了，晚上回哪儿？送你回家还是——”
“去我爸爸那边吧。”郑慈宜快速看了他一眼，说：“我只是觉得方便啊，没有别的什么想法的。”
荣锋：“谁说你会有别的想法了。”
郑慈宜重新靠回车门，支在窗户上的胳膊抵着下巴：“荣锋，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总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郑慈宜陡然这么连名带姓地喊他，荣锋还有几分不适应：“怎么了。”
“我一边憎恶他害死妈妈，一边又特别努力地想要得到他的肯定。你说这是不是一种对我妈妈的背叛，还是每个孩子都这样？”
郑慈宜捂着头：“今天听到他晕倒的时候，我真的吓坏了，那一刻我甚至想，要是他能好起来，我以后再也不气他了。”
荣锋将手放在她膝盖上：“父亲在孩子的心里总是特别的，你有这些想法并不奇怪。你也结婚这么久了，应该知道夫妻之间的事，外人是很难真正看透的。你觉得你知道了一切，但或许冰山之下，淹没在水平面一下的部分还有很多。”
荣锋揉揉她的腿：“所以我让你回来过年，他跟你妈妈的事，毕竟只是他们的事，你做女儿的该尽到自己的本分。而且我能看出来，你们一直都很在意对方，只是彼此之间用错了方式……这也算是父女之间的一点共性了。”
郑慈宜惨淡笑了笑，深深叹出口气后，也终于有力气开玩笑了：“你还没当爸爸呢，就能有这么多感想了。”
荣锋朝她挑了挑眉：“我会是个好爸爸的，放心吧。”他声音再压低几分，说：“也会当个好丈夫的。”
两个人几天没见，小别胜新婚，郑慈宜缓过劲来后，怎么看他怎么觉得顺眼，变着法地要对他好。
先是乖乖把他买的东西吃了，又很听话地回去啃了个水果，甚至还特别雀跃地要给他煮一碗面：“我最近真的有在学做菜！”
郑慈宜这么自告奋勇，暂时忘了郑教授的事。荣锋才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说：“那我去厨房给你打下手。”
“才不要！”郑慈宜推着他背，将他赶出去，说：“你都生病了，赶紧到一边儿好好休息会儿，我这边好了叫你！”
荣锋摊着两手：“那我该做点什么啊？”
郑慈宜说：“看电视！不然玩手机！或者，你去书房看看有什么好书抽出来，郑教授最喜欢读书，明天我给他带过去。”
她眼睛一亮：“我太聪明了，你快去找书！他一个人在病房肯定超级无聊，与其让他胡思乱想，还不如让他好好看书。”
荣锋叫苦：“我也不知道他爱看什么啊！”
“女婿挑的，他肯定都爱看啊！”郑慈宜撺掇着：“你去往书架上面找，一般特别顶上的，他肯定没怎么看过。”
荣锋拿她没办法，端着书房里的小凳子四处找：“书架顶上，书架顶上……”
荣锋从小读书就一般，跟写字做题比起来，当然是出去找小朋友打一架最开心。他对挑书自然不擅长，索性就找那些特别生僻的书出来。
一连抽了好几本，突然就在书架边缘带出一本被塞得变形的小册子。软皮的面子，很薄，里面满满都是手写的字迹。
荣锋原本不以为意，觉得大概是谁忘在这儿的笔记，想把册子整理工整放回原位时，突然看到上面一行字写着：“我的慈宜……”
给郑慈宜写的？犹豫之中，他拿回来看了会。
过了不知多久，郑慈宜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老公，面好啦！”
荣锋只是手稍稍抖了一下，就很镇定自若地从凳子上下来，刚刚抽出来的书被整齐摆在书桌上，那本日记则被他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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