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继承才是保护
“以往看中国建筑，主要看艺术价值。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以我们的考察来看，实用价值更加高。”
林徽和梁教授配合十分默契，在一个人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另一个人已经开始准备了。
梁教授从桌子上拿出几分画稿和设计图。
“中国建筑主要的特点：第一，它对水资源的收集、存储和利用都达到了极致，一般情况下都是尽量收纳起来。特别是在高山荒漠等缺水的地区，它能够维持生命的基本消耗。第二，它对有益于人健康的设计要求达到了极致，不仅要求空气中有足够的水分，也要求空气在室内和室外必须是流通的，以保持空气的新鲜度。不管是大屋檐和斗拱等等结构都是为了保证这一点。”
“由于要确保空气的流通，所以在室内运用屏风、架子床、纱帐等等一些家具的布置，达到在保持空气流动的同时，削弱流动强度，也就是风的影响。在室外也同样如此，主要是利用影壁、天井、回廊甚至树木等等起到削弱强风的作用。在整个建筑布局上，利用天井、水井，地基处理时会重点布置渗水、净水和排水层以及管道进行水处理。”
梁教授摊开了几幅实测的民居图纸，有整体图，有每个房间的布局图，有柱子屋顶的结构图，也有地下夯土地基以及地下设施结构图。并一一进行解释。
“这是一个道观的实测图，由于其位于高山顶上，除了自然降水和早晚雾气凝结的水分，没有其它水的来源。但是设计者巧妙地利用这些设计，让道观里的水井里始终有足够的净水留给人们生活和种植使用。而由于面积比较小，道观里面的每一块土地都被充分利用，进行种植和放养一些鱼类。以满足人们的基本需求。”
林徽笑道：“请注意，在这个道馆里，还有一些产业，主要是医馆和制药、药香制作、造纸、印刷、工具制造等等。他们都是要用水的。道馆里住了一百多人，但是流出来的溪水仍然清澈。我们把这种设计叫做内涵式生态设计。从建筑规划上来说，这是世界上的最高水准。”
郑铎笑了：“在皇宫和王府能够看到这种设计。”
林徽点头：“是的，皇宫、王府、寺庙等等建筑上面，我们常常能够看到这种规划理念。所以历朝历代的营造法式，其实还有很多东西提供给我们研究。但是，地主士绅等而下之，平民则没有。当然在有些城市的平民区也结合了这些特点，只是并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典型的比如荆州古城，襄阳古城。京城由于平民区太过巨大，设计反而不如这些地方精细。”
“您的意思是？”吴涵问。
“我的意思是，对于城市的改扩建，历代都会进行，重要的是设计思想和理论的传承，对人和生命的照顾，特别是对所有人生存空间是否优良进行照顾。这是我们对城市改扩建的基本原则。不是只给达官贵人设计，当然也不能人为降低人类生存环境的品质。工厂区，商业区，办公区也应该纳入这种总体的设计规划理念。”林徽认真地道。
“也就是说，您不反对对内城进行改造，只要充分考虑到人居环境和资源节约就可以？”吴涵笑着问。
“当然，在鄂省，江汉在克服水患同时，农林牧渔以及各种加工业、重工业产业协调发展也是最基本的要求，否则要我们这些设计师做什么？”梁教授笑道。
“可是比如城门，沿路的牌坊，如果要扩建肯定是要拆的。”郑铎有些着急。
“这就是建筑技术问题。我们常常认为西方的钢筋水泥要快捷高效。但是同时要知道这些材料不过是为了替代石料儿研制出来的。有些大体积混凝土是为了替代承重梁体。但是其材料品质是低劣的，而不是优质的。所以我们在研究建筑技术，召集建筑工人时，应该首先召集传统的建筑工人，比如木匠、石匠、雕刻师。混凝土运用只是提供了一种可行的建筑材料而已。”
“西方的建筑技术并没有超越我国，而只是为我国建筑技术的一部分提供了一种可能。如果我们运用传统的建筑技术、建筑工艺、建筑思想、建筑材料只是做一些适应性改变，并不影响整体效果。我们之所以担心是因为怕一拆就失去的传统，但如果我们继承和发扬传统呢？”
林徽反问。
吴涵哈哈大笑：“就是这个道理。老郑，你的脑子还是有些僵化，以保护为保护了。其实继承发扬也是保护。”
郑铎有些茫然。
林徽又进一步道：“继承和发扬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很难。我们每改造一个地方，都要很小心。因为很多天才设计，我们可能并不知道，不进行测绘，不进行分析研究，我们可能就会后悔莫及。”
林徽拿出了两张照片。递给吴涵和郑铎。
“这是我们在对一座道观进行维护中干的最后悔的一件事。这个屋顶的神兽是木头雕成的，你们可以看到最开始的那一张，上面的花纹是铜条镶嵌而成，最奇特的是头顶的兽角是合金铸造，下面连接着一根铁钉。神兽直接连接横梁和梁柱，中间也镶嵌着铜条。”
“这个神兽当地老百姓叫
做雷兽，每当下雨打雷的时候，雷电都会击打在神兽身上。后来一位专家为了避免雷击，在屋顶装上了一圈钢筋和避雷针。并把这个精美的雷兽拆了下来。然后这是我们看到的神兽最后的样子。”
两张照片，一个神兽花纹光泽如新，神采奕奕。一个铜条已经脱落，木材开裂，凄惨得已经看不出原形了。
两个人都非常吃惊：“这是为什么？”
“很简单，神兽就是设计师为大殿设计的避雷针。上面的花纹，中间的铁钉，以及下面梁柱，包括镶嵌铜条使用的膏泥，都是经过专门设计的。只要雷电隔一段时间打一次，它就会永远如新，四百多年，都没变化。拆下来，放在库房，四个月，废了。”
林徽叹了口气：“这还不是最可惜的。”
林徽又拿出了两张照片，一个是精巧的大殿，一个是被火烧过的废墟。
“大殿烧了？避雷针没管用？”吴涵大吃一惊。
“是的，我们的避雷技术不如古人。或者说不如这个天才设计师。我可以把这个大殿修复，但是却没有办法修复一个四百多年的神兽。我们提取了镶嵌铜条的膏泥，但是想要完全得到这个膏泥配方几乎不可能，因为里面的合金粉已经氧化掉了。所以我们改造一栋建筑，不要一拆了事。”
林徽话音刚落，梁永就叹了口气：“这在考古工作中也有遇到。我们以前对于地层虽然进行关注，但更多的还是集中在青铜器和甲骨上。因为军事史史纲的提醒，我才突然想起在一些石器时代的墓葬之中，一些已经风化玉石器中间的黑色碳痕，可能才是真正的兵器。比如石斧和玉斧、长矛的手柄，箭簇不仅只有箭簇，它还是有箭杆和弓箭的。只是我们忽略了。”
梁永有些痛心疾首：“看来今后的考古工作，计划要更加周密，还要研究一些对于木制品、丝织品、漆器的保护。比如竹简等等。这些东西往往一出土，就很快坏掉了。一些文物上面的彩绘也是。冒然开启墓葬，损失太大了。”
吴涵就来了兴趣，笑着问：“军事史，不知道是谁在组织编撰？”
ps:吴晗,历史学家，专攻明史，时任北京副市长，他拆掉了北京城墙和牌坊。林徽因虽然本来就身体不好，但是为了保住牌坊，大骂吴晗，之后拒绝治疗，导致病情加重。吴晗还在根本就没有什么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开了明十三陵。导致出来的文物后来很多都灭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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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和梁教授配合十分默契，在一个人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另一个人已经开始准备了。
梁教授从桌子上拿出几分画稿和设计图。
“中国建筑主要的特点：第一，它对水资源的收集、存储和利用都达到了极致，一般情况下都是尽量收纳起来。特别是在高山荒漠等缺水的地区，它能够维持生命的基本消耗。第二，它对有益于人健康的设计要求达到了极致，不仅要求空气中有足够的水分，也要求空气在室内和室外必须是流通的，以保持空气的新鲜度。不管是大屋檐和斗拱等等结构都是为了保证这一点。”
“由于要确保空气的流通，所以在室内运用屏风、架子床、纱帐等等一些家具的布置，达到在保持空气流动的同时，削弱流动强度，也就是风的影响。在室外也同样如此，主要是利用影壁、天井、回廊甚至树木等等起到削弱强风的作用。在整个建筑布局上，利用天井、水井，地基处理时会重点布置渗水、净水和排水层以及管道进行水处理。”
梁教授摊开了几幅实测的民居图纸，有整体图，有每个房间的布局图，有柱子屋顶的结构图，也有地下夯土地基以及地下设施结构图。并一一进行解释。
“这是一个道观的实测图，由于其位于高山顶上，除了自然降水和早晚雾气凝结的水分，没有其它水的来源。但是设计者巧妙地利用这些设计，让道观里的水井里始终有足够的净水留给人们生活和种植使用。而由于面积比较小，道观里面的每一块土地都被充分利用，进行种植和放养一些鱼类。以满足人们的基本需求。”
林徽笑道：“请注意，在这个道馆里，还有一些产业，主要是医馆和制药、药香制作、造纸、印刷、工具制造等等。他们都是要用水的。道馆里住了一百多人，但是流出来的溪水仍然清澈。我们把这种设计叫做内涵式生态设计。从建筑规划上来说，这是世界上的最高水准。”
郑铎笑了：“在皇宫和王府能够看到这种设计。”
林徽点头：“是的，皇宫、王府、寺庙等等建筑上面，我们常常能够看到这种规划理念。所以历朝历代的营造法式，其实还有很多东西提供给我们研究。但是，地主士绅等而下之，平民则没有。当然在有些城市的平民区也结合了这些特点，只是并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典型的比如荆州古城，襄阳古城。京城由于平民区太过巨大，设计反而不如这些地方精细。”
“您的意思是？”吴涵问。
“我的意思是，对于城市的改扩建，历代都会进行，重要的是设计思想和理论的传承，对人和生命的照顾，特别是对所有人生存空间是否优良进行照顾。这是我们对城市改扩建的基本原则。不是只给达官贵人设计，当然也不能人为降低人类生存环境的品质。工厂区，商业区，办公区也应该纳入这种总体的设计规划理念。”林徽认真地道。
“也就是说，您不反对对内城进行改造，只要充分考虑到人居环境和资源节约就可以？”吴涵笑着问。
“当然，在鄂省，江汉在克服水患同时，农林牧渔以及各种加工业、重工业产业协调发展也是最基本的要求，否则要我们这些设计师做什么？”梁教授笑道。
“可是比如城门，沿路的牌坊，如果要扩建肯定是要拆的。”郑铎有些着急。
“这就是建筑技术问题。我们常常认为西方的钢筋水泥要快捷高效。但是同时要知道这些材料不过是为了替代石料儿研制出来的。有些大体积混凝土是为了替代承重梁体。但是其材料品质是低劣的，而不是优质的。所以我们在研究建筑技术，召集建筑工人时，应该首先召集传统的建筑工人，比如木匠、石匠、雕刻师。混凝土运用只是提供了一种可行的建筑材料而已。”
“西方的建筑技术并没有超越我国，而只是为我国建筑技术的一部分提供了一种可能。如果我们运用传统的建筑技术、建筑工艺、建筑思想、建筑材料只是做一些适应性改变，并不影响整体效果。我们之所以担心是因为怕一拆就失去的传统，但如果我们继承和发扬传统呢？”
林徽反问。
吴涵哈哈大笑：“就是这个道理。老郑，你的脑子还是有些僵化，以保护为保护了。其实继承发扬也是保护。”
郑铎有些茫然。
林徽又进一步道：“继承和发扬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很难。我们每改造一个地方，都要很小心。因为很多天才设计，我们可能并不知道，不进行测绘，不进行分析研究，我们可能就会后悔莫及。”
林徽拿出了两张照片。递给吴涵和郑铎。
“这是我们在对一座道观进行维护中干的最后悔的一件事。这个屋顶的神兽是木头雕成的，你们可以看到最开始的那一张，上面的花纹是铜条镶嵌而成，最奇特的是头顶的兽角是合金铸造，下面连接着一根铁钉。神兽直接连接横梁和梁柱，中间也镶嵌着铜条。”
“这个神兽当地老百姓叫
做雷兽，每当下雨打雷的时候，雷电都会击打在神兽身上。后来一位专家为了避免雷击，在屋顶装上了一圈钢筋和避雷针。并把这个精美的雷兽拆了下来。然后这是我们看到的神兽最后的样子。”
两张照片，一个神兽花纹光泽如新，神采奕奕。一个铜条已经脱落，木材开裂，凄惨得已经看不出原形了。
两个人都非常吃惊：“这是为什么？”
“很简单，神兽就是设计师为大殿设计的避雷针。上面的花纹，中间的铁钉，以及下面梁柱，包括镶嵌铜条使用的膏泥，都是经过专门设计的。只要雷电隔一段时间打一次，它就会永远如新，四百多年，都没变化。拆下来，放在库房，四个月，废了。”
林徽叹了口气：“这还不是最可惜的。”
林徽又拿出了两张照片，一个是精巧的大殿，一个是被火烧过的废墟。
“大殿烧了？避雷针没管用？”吴涵大吃一惊。
“是的，我们的避雷技术不如古人。或者说不如这个天才设计师。我可以把这个大殿修复，但是却没有办法修复一个四百多年的神兽。我们提取了镶嵌铜条的膏泥，但是想要完全得到这个膏泥配方几乎不可能，因为里面的合金粉已经氧化掉了。所以我们改造一栋建筑，不要一拆了事。”
林徽话音刚落，梁永就叹了口气：“这在考古工作中也有遇到。我们以前对于地层虽然进行关注，但更多的还是集中在青铜器和甲骨上。因为军事史史纲的提醒，我才突然想起在一些石器时代的墓葬之中，一些已经风化玉石器中间的黑色碳痕，可能才是真正的兵器。比如石斧和玉斧、长矛的手柄，箭簇不仅只有箭簇，它还是有箭杆和弓箭的。只是我们忽略了。”
梁永有些痛心疾首：“看来今后的考古工作，计划要更加周密，还要研究一些对于木制品、丝织品、漆器的保护。比如竹简等等。这些东西往往一出土，就很快坏掉了。一些文物上面的彩绘也是。冒然开启墓葬，损失太大了。”
吴涵就来了兴趣，笑着问：“军事史，不知道是谁在组织编撰？”
ps:吴晗,历史学家，专攻明史，时任北京副市长，他拆掉了北京城墙和牌坊。林徽因虽然本来就身体不好，但是为了保住牌坊，大骂吴晗，之后拒绝治疗，导致病情加重。吴晗还在根本就没有什么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开了明十三陵。导致出来的文物后来很多都灭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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