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重返鹧鸪山 1_政法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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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重返鹧鸪山 1

  “看病收费合理的嘛,有什么不好意思?”

  “他家太穷了,一家五口人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住在破瓦房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衣服全都搭在一条竹竿上。女的躺在床上动不了,头发乱得像一丛杂草,露出半片白屁股。她男人对我们说,家里刚买回来一只新锅,你们就拿去顶债吧。他的话没说完,我和院长扭头都就走,钱也不要了。”

  “你们医院总不能无偿看病吧?”

  “是呀,我们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又说:“大概是年初吧,有一个病人住院期间半夜跑出去喝酒喝死了,他老婆也跑到医院来闹,开口要赔三十万。”

  她又接着说:“还有许多事呢,我都说不出口。”

  我们边走边说,交完钱就返回急诊室。乌叙友拿过发票认真地看了看,转头对站在门口的瘦护士说:“可以打吊针服药了。”

  “好。”瘦个子女护士轻盈地答道。

  陈风水闭着眼,但还是高度警惕地说:“别忘了消毒啊。”

  “你再啰唆,我真的不消毒了。”瘦个子女护士瞪了他一眼。

  管长安接过发票问:“这药多少钱?”

  “金甲排石胶囊八十元一盒,葡萄糖水八十元一瓶。”我答道。

  管长安吃惊地说:“上个月我给董局长买过这两种药,市面上零售很便宜,金甲排石胶囊一盒二十八元,葡萄糖注射液二十元一瓶。现在医院怎么卖这么贵?”

  乌叙友一副哭丧相:“我也没办法,我们用的药是冯县长指定的朋友推销给医院的,购药合同一签就是三年,真是官大压死人啊!”

  陈风水像犯了大错误,傻呆呆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挂上针过了一会儿,惨白的脸上渐渐有了红润。我们在诊室里聊天没多久,他的针已经打完,下了床又歪歪斜斜地走路了。

  我心里想,陈风水下次发病还会不会这样走运呢。

  重任在身,我们急着往水莲村赶,乌叙友撑着雨伞陪我们走出医院。天还没有晴,疾风夹着密密的细雨横扫过来,阴郁的天气让我的情绪低沉,管长安也叉着腰骂天公不留情。

  其实下雨并没有什么不好,雨水也是上苍赐予我们的甘霖,它可以让苦难升华,让悲伤消失,让善恶分明,教人以平常心对待得失与荣辱。试想,人生哪一条路是风平浪静,阳光灿灿的呢?就是孙悟空这么了得,不也是一生坎坷几多磨难吗?

  站在大门口放眼看去,发现刚才打人的青年黑脸男子还站在不远的椰树下。他用手指指乌叙友,意思是还要找他算账。管长安猛地咳了一声,作势要冲过去抓他,那青年拔腿就跑,脚上的拖鞋在雨中发出“啪哒啪哒”的响声,溅起一大片污水。

  管长安用双手搭成喇叭冲他背后大声喊:“妈的,你再找院长啰唆,老子抓你进看守所。”

  “唉,你今天都看到了吧,‘医闹’何时了哇。”乌叙友擦去脑门上的雨水尴尬地说道。

  “你现在不想辞职吗?”

  “不了。”

  “想通啦?”

  “想不通也得想通,现在当医生到哪都一样,‘医闹’也不可能几年内解决。”

  “想通了就好,医生总是受欢迎的。”

  “但愿如此吧。”

  他不好意思地说:“医院有个案子目前正在法院处理,希望领导过问一下。”

  “是个什么样的案子?”

  他愁眉苦脸地说:“今年二月份,土灶村有个农民住院欠下医院三千多块钱,医生怕他逃跑,一直不给他拔导尿管,但是由于怕出现感染,最后不得不给他拔了。结果那人当天就跑了,我们通过法院起诉他,想把欠款追回来。”

  我点点头算是答应。

  他满面笑容地握住我的手说:“沙哟那拉。”(再见)

  “社会上有技术又漂亮的青年女护士有的是,他妈的,你招这些老女人来有什么意思?”管长安嬉皮笑脸地对他说。

  乌叙友捂住半边嘴,严肃地说:“声音小点,她们都是县领导的亲戚,我敢不收吗?”

  越野车又直奔水莲村,但车速比平时明显慢了许多,因为司机陈风水担心肾结石又发作。车子在泥泞中颠簸行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管长安回过头来说:“书记,你以为日本仔真的安心在这小医院干吗?”

  “他的表现不错嘛。”

  管长安轻蔑地说:“狗屁,他是有捞头了才不想走的呢。”

  “捞啥?”

  管长安哼了一声说:“你不知道吗?他现在搞什么改制,整个医院全乱套了。购药有回扣,开检查单有提成,介绍病人住院有奖金,过不了几年他比你这个还肥呢。可倒霉的是农民啊!”

  “他不是这样的人吧?!”

  “不会?现在的人为了钱,什么样的话都可以说出来,什么样的事都可以做出来,什么样的脸面和荣誉都可以不要。”

  “改革本身没有错,如果有错,就错在体制的改革还没有到位。”

  “哼,宫本太一郎迟早会出事的,这人胆子太大了。”

  很多领导干部都想趁改制的混乱时期捞他一把,莫非管长安说得是真的?

  越野车碰上路面的小石块上猛地往前一跳,我们的身子也跟着腾空而起,瞬间又重重地落下来,好像在云天间飞行。从车窗一闪而过的槟榔树,在深青色田野的陪衬下,构成了一幅简洁的油画。

  三个月后,乌叙友真的出事了,但不是经济上的事,是作风问题,而且发生在国外。消息传开后,全县一片哗然。

  原来乌叙友以访问学者的身份进入日本,两个月内嫖了五十个日本妓女,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被当地警察以强奸为由将他逮住,最后又被遣送回国。

  他被县委撤销了院长职务。年初二,他上家里来给我拜年,同时送来一大堆礼物,其中有两瓶日产壮阳海狗油。我惋惜地说:“你可真是的,你干吗跑去日本嫖娼呢?”

  “不是嫖娼是报仇。”

  “此话怎说?”我愣了。

  他慢吞吞地说:“1938年冬天,我奶奶被日本兵强奸了,同一天村里还有四个妇女也被他们强奸了,实际上村里有多少姐妹被日本兵强奸根本就无法统计。八个月后奶奶生下了我父亲,村里人见了都说父亲很像日本人,有人甚至直接说父亲就是日本兵的种。奶奶气愤得哭瞎了眼睛,四十岁去世时交代我父亲一定要报仇,谁知父亲一辈子都没有报仇的机会。我长大后,村里的人也说我很像日本人,同学也说我的肉体里有日本人的基因,父亲像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几十年抬不起头来,他五十岁走的时候也交代我,一定要报仇。”

  “现在你有机会啦?”

  “对。改革开放了,有机会去日本了。”

  “日本兵都死了你找谁报仇呀?”问完这句话,我猛然省悟过来。

  “找日本的女人强奸啊。”

  “荒唐透顶。”

  “我认为一点都不荒唐。”

  “如果我没记错,在日本嫖娼是合法的啊。”

  “对。”

  “人家为什么说你是强奸呢?”

  “他娘的,那天晚上,也是我干到第五十个日本娘们的时候钱不够了。那女的死也不肯脱裤子,老子就不管那么多了,用力脱掉她的裤子就干。完事后,她气喘喘地跑出门口打电话报了警。几分钟后来了一辆警车,有个大个子警察闯进来向我敬了个礼,然后什么也没问,就笑着说我犯强奸罪了。真他妈的,什么屌警察。”

  “你辛辛苦苦学日语就是为了干这鸟事?”

  “对。我要她们的后代以十倍的代价来偿还我家三辈子的仇恨。”

  “拿自己的钱去报仇值吗?”

  “为了家仇国仇,也为了我的自尊心,花多少钱都值。”

  “你以为你报仇了吗?”

  “报了,不流血地报了,舒舒服服地报了。”

  乌叙友话没说完就流出眼泪,圆圆的脸扭曲得骇人。

  他离开家里很久了。我坐在沙发上还是想不明白,他真的报仇了吗?

  县委钟书记以为他神经有问题,又看在他是党外干部,就原谅了他的过错,没过多久安排他去卫生防疫站当副站长。但他拒绝去报到上班,而是自己在县城开了一间私人诊所。

  有一次我路过诊所门口,看见他正在里面撅着屁股给一头黑猪打针,那大公猪嗷嗷大叫,好像大难临头似的。

  田水稻三年前就被抱鸡乡派出所列为重点人物。

  乡党委书记唐无鱼多次对我抱怨说:“田水稻不是个东西,经常向县领导打小报告,扰乱了农村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破坏了改革开放招商引资的大好形势。”

  派出所长莫敬礼也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他妈的,这老刁民像跳梁小丑似的上蹿下跳,不想办法整他一下是不行的了。”

  按规定,要不要拘留田水稻是公安局的事,说白了就是公安局长毛几锤的一句话。疾恶如仇的毛几锤却一改常态,迟迟不敢签发拘捕令,原因就是没抓住拘留田水稻的基本事实,担心他到处告状坏了公安机关的名声。

  田水稻是抱鸡乡草坪村的农民。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是一个葫芦瓜脑壳圆下尖,脸上皱巴巴的外八字脚,说话时不停地咽口水和眨眼睛,在乡里和村民中很有威信。

  田水稻原名田多福,出生时由于母亲没有一滴奶水差点丢了性命,十岁那年,爷爷、奶奶和父亲都死在讨饭的路上,母亲也得了夜盲症。算命先生骗母亲说,小孩子饭都没吃的,怎么会有多福呢?想把孩子养活下来就得改名,还得有水。于是,母亲就把他的姓名改为田水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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