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蛇的完美搭档 1W_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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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蛇的完美搭档 1W

  明芙萝·泽格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在外界眼中,她是偏执自我的疯子,是傲慢无礼的天才,是冰冷漠然的机器。

  而在安瑟眼中,明芙萝,或者说现在的明芙萝,拥有一种非神的神性。

  她并非没有情感,但却能在任何必要时刻将其摒弃,不受影响。

  就好像在刚才,明芙萝并不是漠视生命,她如自己所言的那般,对生命的重量有十分明确的认知,但还是依然能够说出那么冰冷残酷的言语。

  只是因为,没有意义。

  巴别塔的学者们并非全都是那种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之人,但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的情感,总是不受控制。

  一如希塔娜以此短暂的击碎了命运,一如安瑟被自己的囚徒所俘虏。

  但在安瑟眼中,明芙萝是那种能够完美控制住自己一切思绪与情感的,真正的怪物和“神灵”。

  他在赤霜领使用的,对抗命运的思考方式,很大程度上就是从明芙萝这里借鉴来的。

  因为早在尝试驯服明芙萝之前,安瑟就已经有了近似的想法,但却始终找不到将其实现的方式。而正是在对明芙萝有了大量观察之后,安瑟才真正找到那条属于自己的,与命运对抗的方法。

  只是从现在看来,那个方法也不够全面,因为明芙萝承受的压力,根本无法与安瑟承受的压力相提并论。

  她最多只会在不停的理性剖析中变得绝对冷酷,但安瑟却会在命运的重重绞杀之下,彻底抹杀自我。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明芙萝在这种理性思维上有着不亚于安瑟的能力,而她的所有理性都只为一件事服务——那就是实现心中的理想。

  这也是为什么,安瑟会在三年前失败。

  因为那时的他,自认为展现了能让明芙萝折服的才能与魅力,自认为明芙萝会将理想置于自己之下,自认为……

  自认为自己,已经跟她有了足够深厚的感情——并非爱恋,而是对某个理念持有相同渴望的求道者之间的感情。

  后来,安瑟认清了自己失败的理由:明芙萝·泽格在这个阶段,会漠视乃至敌视一切阻拦她成就理想与伟业的存在,无论何种才能,无论何种关系,无论何种情感。

  命运使她成为英雄的方法,正是让巴别塔崩塌毁灭,令她被迫流亡,在茫茫尘世间重新拾取人性,认清自己的理想究竟是为何物。

  最后,亲手开辟一个无与伦比的伟大时代。

  这就是明芙萝,一个缺陷与希塔娜截然相反,聪明且理性到同样成为了“缺陷”的,尚未成为英雄的偏执狂。

  此刻,她盯着站在门口的安瑟足足三秒,随后一声不吭地就打算错身离开,然后——

  “duang~”

  明芙萝对这具傀儡进行了一定的修改,出于诸多原因,将身高削减了不少,因此现在的她,直接一头撞到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高挺紧实,富有弹性的丰软之物上。

  “有没有点素质。”

  拦住明芙萝去路的希塔娜微微呲牙:“安瑟来找你,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走?”

  门口的异动引来了办公室内一众巴别塔高层的注意,亨德瑞克第一时间发现了那身披沉稳的黑底金纹长风衣的安瑟,慌忙迎了上去。

  “安瑟阁下!我们不知道您亲临巴别塔,万分抱歉,没有迎接您……”

  安瑟看着眼前这个神情略显疲惫,但依然努力表现出恭敬模样的男人,眼底藏着亨德瑞克无法觉察的玩味。

  多年的劳心劳力,长久的小心周旋……他既要谨慎应对以太院层出不穷的威胁,又要为喜怒不定的伊沃拉做事。一位五阶术士,一个站在超凡领域顶层,放在哪里都能过上极尽完美生活的存在,竟然变成了这副不合格政客的模样,除去长久积淀的些许气质,哪还有什么学者的样子?

  亨德瑞克·隆德尔,你也真是……可怜。

  “没有必要这么紧张。”说着与心中所想截然不同的话语,安瑟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我拜读过你的诸多著作,隆德尔先生。《论物质要素》,《天国之路第六阶段晋升的更多可能》……”

  “……安瑟阁下。”

  被伊沃拉刚才那令人窒息的怒焰所压迫,又被明芙萝那冰冷残酷的话语所伤到的亨德瑞克,心中涌动起复杂难言的情绪。

  尊重和认可,亨德瑞克的人生中并不缺少这种东西。

  但向来被大皇女伊沃拉视作工具甚至是仆从使唤的他,根本不敢相信能从与那位殿下同位格的人身上,得到这些。

  尤其是他这样的顶级学者,比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要清楚所谓的“神灵种”究竟有多恐怖的学者,更清楚那帮怪物中出现一个像安瑟这样的人,究竟有多么……不可思议。

  “十分……感谢您的认可,安瑟阁下。”

  亨德瑞克深呼吸了一下,神情更加自然温和:“能得到您的认可,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但现在可不是庆祝的时候,不是吗。”安瑟微微挑眉,“伊沃拉应该把那个坏消息告诉给你们了。”

  亨德瑞克神色凝固了一瞬,随后苦笑答道:“看来您肯定也是知道了。”

  “当然。”安瑟十分自然地回答,“因为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

  除了被希塔娜拦住的明芙萝,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我提议让以太院的与你们进行对决。”

  这位在帝都乃至整个帝国,都拥有良好名声的年轻海德拉,非常坦然地说道:“因为我的确很好奇那个名为械装的炼金武器,而在这个层面,能和以太院对抗的,我想也只有巴别塔的诸位。”

  “我们不是生产武器的兵工厂,海德拉,认清这一点。”

  没有办法离去的明芙萝只能转身对着安瑟,安瑟刚才正在试图用看似温和的好言好语,曲解巴别塔存在的价值,而她则面无表情地撕开这条毒蛇的伪装。

  ——明芙萝的异常在此显露无疑。

  明芙萝对于安瑟的不敬态度,与曾经希塔娜是全然不同的。后者是因为盲目短视和糟糕性格,而前者……则是因为她曾无比了解,现在也无比了解安瑟。

  她知道安瑟根本不在乎自己对他态度的好坏,反而很乐于这样跟她在言语和思维上交锋博弈。所以明芙萝从来不掩饰自己现在对安瑟的厌恶,除了在某些特定的场合。

  其本质是明芙萝比谁都清楚,自己不会因为这样的态度招致安瑟的威胁。否则,她会选择采取和面对伊沃拉时相同的忍让态度。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欺软怕硬,所以她招人讨厌,委实正常。不过,她的“不敬”也依然维持在一定底线,起码比最开始动辄就想把安瑟按在地上暴打的希塔娜强上十倍。

  “泽格小姐。”亨德瑞克的视线变得锐利,语气也失去了平日作为长辈的温和,“对安瑟阁下保持尊重!”

  “不不不……不必如此。”

  安瑟毫不在乎地笑了笑:“刚才是我失言了,将诸位学者比作暴力的制造者,确实有些失礼。”

  “我相信各位并非有意制造武器,因为我深知殿下的秉性。”

  年轻的海德拉叹息一声:“诸位……应当是没有选择的。”

  这句话似乎替在场大多数巴别塔高层说出了心中苦楚,有些学者困囿于良知和道德,有些学者不希望自己的道路被这种俗物束缚,无论是那种想法,他们的思维是一样的——那就是没有人想永无止境地研发炼金武器,将他们的智慧和时间,耗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东西上。

  明芙萝在此刻保持沉默,她当然可以选择在此拆穿海德拉的谎言,譬如械装的构想完全就是出自他手,又或者直言他其实根本不在乎巴别塔究竟如何……因为安瑟此行必定带着阴谋而来,理论上讲,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尽快令他失去立足的可能。

  可当安瑟走进办公室,当他对亨德瑞克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整场谈话的节奏,所有言语的导向,都已经被这个魔鬼把控了。

  她再怎么多嘴,也不过只是受到亨德瑞克的更多批评甚至是愤怒罢了。当然了,她不说话的原因不是这个,只是单纯清楚……这么做已经没有意义了而已。

  于是明芙萝开始选择思考,开始拆解那个背叛者,那条毒蛇的神情和言语,试图从丝缕信息中,找到自己需要的答案。

  “那么……安瑟阁下,您提出让我们和以太院对决的目的,是出于对械装的好奇的话——”

  亨德瑞克斟酌着自己的言辞:“那么,您现在来到巴别塔,是为了……”

  巴别塔虽然几乎完全是由学者组成的,但学者二字不代表呆板,不懂变通,不通人情。亨德瑞克虽然因安瑟的话语而有情绪翻涌,但也到此为止,这些学者们虽然略感动于安瑟的言语,但也不至于纳头便拜。

  不只是明芙萝,他们当中也多少有人,认识到安瑟怀着隐秘与目的而来,只不过……只有明芙萝一人认为那是阴谋。

  他们略微谨慎地看着安瑟,但又心怀着些许难以言说的期待。

  “因为我觉得你们需要帮助。”

  迎着学者们的目光,安瑟毫不犹豫地这样说道:“老实说,如果只是让以太院和你们公平对决,我是不会插手的。但现在……我不知道你们清不清楚,以太院得到了陛下的全力支持,他们能得到的资源,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陛下的全力支持?!”

  办公室里有人失声惊叫起来,可谁也没有去管他的失态,因为大部分人都快管不好自己了。

  在伊沃拉表现的焦躁与愤怒中,已经有些人猜到自己要面对的是以太院加皇帝这种令人崩溃的组合,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只是认为,皇帝单纯是为以太院站台而已,犯不着认真动用资源跟大皇女作对……毕竟堂堂皇帝,怎么可能自我到这个地步?所以他们才会先对战争一事起了争执,而不是先对自己的敌人感到恐惧。

  可现在,安瑟竟然说,以太院得到了皇帝的全力支持?

  将帝国握在手中的伟大存在,竟然认真……不,是下狠手跟自己女儿斗了起来?怎么能有这种事?

  “朝会上,殿下对陛下的挑衅有些过头了。”

  在所有人恐慌得不知所以之时,安瑟的声音适时响起,像是在为他们解答疑惑那般:“我来迟了一步,虽然尝试过做出缓和,但还是没能完全阻止,这也是……我提出角斗的另一个原因。”

  良善宽容的年轻海德拉环视着这帮可怜的学者们,十分惋惜地说道:“起码,这样能给被陛下视为大皇女从属的你们,一个勉强算作竞争的机会。”

  至此,安瑟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伊沃拉在朝会上与皇帝产生了激烈的矛盾,而作为帝国绝对的掌控者,现在逐渐疯狂,心性越发狭隘的皇帝,在盛怒之下,直接出手毁掉伊沃拉经营的势力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在安瑟的描述中,她都做出了全力调动资源来碾压自己女儿这种事。

  而作为伊沃拉麾下风头最盛,与以太院这种庞然巨物对标的组织,倘若皇帝真的怒极发狂,那巴别塔必定首当其冲。

  而这种情况在安瑟的斡旋下有了一定好转,他们也如安瑟说的那样,拥有了一个勉强算作“竞争”的机会。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所有学者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他们不仅仅要面对自己制造出的强大武器,将屠戮众多生命的恶毒情境,现在更是要在明知根本没有任何胜算的情况下,继续做这既违逆道德,又毫无意义的事情。

  而要说他们为什么没有完全绝望的话,那只能是因为——

  “很抱歉。”

  这位在大皇女前脚刚走,后脚就来到办公室门前的年轻海德拉颇为歉然地说道:“我没想到,陛下会把我原本提议死囚角斗的方式,改为两个领地之间的大型战争。更没想到,陛下会对大皇女如此……认真。”

  他无奈摇头:“这件事因我而起,也走向了我无法掌控的局面,所以我认为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不,安瑟阁下。”

  亨德瑞克立马说道:“这怎么能是您的问题!您好奇以太院制造出来的炼金武器有什么强度太正常了,假若只是拿死囚作为实验,我们也不会有所顾忌,这都是……”

  他张了张嘴,最后陷入了沉默。

  这都是因为谁?除了那对同样暴虐,残忍,甚至疯狂的母女,那个将他们视为工具的皇女,那个狭隘昏聩的皇帝以外,还能是谁?

  可没有谁敢说出半个字,他们只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痛斥着那两个怪物,而没有任何人去怪罪安瑟,哪怕这件事,真的完全是因他而起。

  对械装好奇?这不是很正常吗?皇帝和大皇女任性到那种地步,而安瑟阁下仅仅是想用死囚来看看炼金武器的功效,这已经是多大的收敛了!

  他甚至在考虑以此帮助我们!大皇女触怒陛下,自己不会有事,可谁又能保证盛怒下的皇帝不做出什么疯狂行径?她现在做的事已经够疯狂了!

  没有人责怪安瑟,这帮即便聪明,但几乎没有政治嗅觉的学者们,不可能看穿这层叠编织的……虚假的真实。

  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将视线投向那座大殿,更不可能从别人那里得到可靠的消息和情报,堆叠拼凑下得到的东西,只会是接近安瑟口中的“事实”。

  就连明芙萝也没有办法分析出安瑟这些话里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但她敏锐地感觉到……安瑟在刻意挑起一种憎恨。

  对皇帝,对大皇女的憎恨。

  毫无疑问,明芙萝对这两个疯女人也是极为厌恶的,但作为安瑟眼中拥有非神的神性之人,她能在冷眼观察时,将这种情绪彻底湮灭,不受影响。

  而后,她便觉察到了安瑟言语中所挑动的情绪——将所有矛盾全都指向皇帝与大皇女……虽然事实如此,但明芙萝绝不相信,身为导火索的他,不是刻意为之。

  好奇械装的效果在其他人看来正常,因为海德拉就有这种任性的权利,或者说他这种带有自我约束的任性更让人心安,也更容易博得信赖……但明芙萝怎么可能会相信这种鬼话。

  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谁比他更了解械装这个东西吗?

  而且,海德拉没有选择别的理由,他明知道我能轻易看穿这个借口,却依然选择了这个理由。

  这是挑衅,还是另一个陷阱?

  相比起明芙萝如履薄冰地斟酌着安瑟的言语和行动,安瑟则轻松无比地笑了起来:“你们没有对我有所怨怼就好,说实话,我真的不希望让你们这些代表新以太学术的学者就这样平白埋没……你们都是有能力创造新时代的人,所以,我不希望你们在这场对决中落败。”

  假如说最开始的坦然真诚和好言好语只是让学者们微有些许动容,那么现在,在与伊沃拉和皇帝的对比下,在更有高度的认可中,有不少学者算是彻底产生了无比真切的感动。

  “不过,这件事请你们务必保密。”

  安瑟轻声道:“陛下与大皇女,目前为止,我不能明确地站在哪一边,希望各位能够理解。”

  亨德瑞克连连点头:“您愿意帮助我们,这已经是对我们莫大的恩赐……我们怎么可能还对您有所怨言呢!”不仅在帮助我们,这个时候……还在为帝国的稳定考虑。

  安瑟阁下……他真的是最完美的海德拉。倘若大皇女也如他这般,那帝国的未来究竟该有多美好啊。

  假如,假如是安瑟阁下带领我们,他不仅能对抗以太院,有拥有大量资源,还有伟大的弗拉梅尔贤者……如果是安瑟阁下带领我们,而不是大皇女殿下……

  那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一样了?

  亨德瑞克的心中这样想着,而在这个房间里,这样想着的,也绝不会仅仅只有他一人。

  唯一的旁观者则依然沉默,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改变不了任何事了。

  她和这群长辈相处多年,最长的甚至超过了十年。

  她太了解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了,同时也在对那个明明柔和微笑着,却好像已经支配了所有人的魔鬼,投向无比忌惮的目光。

  仅仅只是一场没几句的谈话,就能让他的地位,飙升到这个地步。

  不是以暴力和强权压迫来的地位,而是真心实意地,被他人高举而起的地位。

  不……不是仅仅只有这场谈话,而是从更早,更早以前开始……

  从他开始踏入贵族圈层,从他那良善的好名声开始在帝国流传,数年如一日将“完美”扮演得淋漓尽致开始……

  明芙萝的心中逐渐明悟,海德拉并不是拥有一开口就让人心悦诚服的魔法,而是他在很早以前,就已经为未来的任何一个时刻,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这种准备,比任何计算和阴谋都要来的恐怖。他到底还做了什么准备?他到底埋了多少伏手?他到底……将目光投向了多远的未来?

  明芙萝缓缓握紧拳头,压力如层叠的海潮向她呼啸而来,她想要岿然不动,她的意志也的确岿然不动,但事实却不允许她岿然不动。

  “明芙萝小姐。”

  安瑟那温和的言语,打断了明芙萝的思考。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明芙萝被迫与安瑟对视。

  她凝视着那双自己看过无数遍的海蓝色眼眸,想要从中找出一丝戏谑亦或是嘲弄的意味,但没有成功。

  明芙萝只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深不见底的温和,令她这种喜欢追根至底的人,不寒而栗的温和。

  【他此刻在扮演一个完美的人】

  明芙萝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那他一定就是完美的人】

  所以,她放弃了所有足够犀利的攻击,所有无匹锋锐的言辞,向安瑟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有什么事,海德拉阁下。”

  亨德瑞克松了口气,虽然明芙萝的语气依然不够尊敬,但相信安瑟阁下应该是不会太在意的。

  “你是整个帝都最炙手可热的天才术士。”

  安瑟笑着说道:“枪械和浮游炮的构想我有所了解,的确非常了不起。”

  “……”明芙萝面无表情。

  “我相信集思广益的力量。”

  年轻的海德拉环顾着其他学者,在不知不觉间,好像莫名成为了领袖的他,语气平和,但却十分有力:

  “但诸位应该比我更清楚,炼金和创造是天才的领域,与其靠所谓的讨论来将产出堆砌,倒不如……主动寻找迸溅火花的机会。”

  他朝明芙萝伸出手,笑容灿烂道:

  “我觉得,假如我跟你合作的话,说不定……就能创造出击败那名为械装的未知炼金造物的东西。”

  “你觉得怎么样,明芙萝小姐?”

  站在解决现状的角度讲,没有问题;站在巴别塔的角度讲,没有问题;站在自己的角度……也,不成问题。

  女人平静地朝安瑟伸出手:“你说得对,海德拉阁下。”

  判断,然后选择,仅此而已。

  虽然明芙萝知道安瑟一定带着阴谋而来,但她不得不选择吃下这颗涂满蜜毒的糖果。

  仅仅只是通过最简单的理性分析,随后再做出选择。

  这个情况,已经不容许她再用棋盘,棋手和棋子的视角去看待问题了,巴别塔就处在崩塌边缘,一旦失败,那巴别塔就相当于伊沃拉那凶烈人生中的刺目污点。

  污点的结局,只能是被抹除。

  而如果是安瑟……如果是海德拉,那么就有可能,不,是一定。

  巴别塔,一定不存在任何失败的可能。

  因为即便已经一点也不想再承认,但他和她,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完美的搭档。

  时间宝贵,当安瑟决定为巴别塔伸出援手后,便第一时间投入到了研究当中。

  他用法术改变了自己的形象,和明芙萝以及另外六个本领不俗的超凡者将长期驻留在巴别塔最好的炼金工坊里。

  至于为什么多配备了六个只是“本领不俗”,而不是才学顶尖的超凡者……原因很简单,因为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往往更难达成共识。

  而稍微聪明点的人,只要按照聪明人吩咐去做,反而能把事情办得更好。

  “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就是以太院声称的‘械装’,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开始动工前,幻化为一个中年男人的安瑟正在为众人讲解:“想要赢的话,最好的方法不是做出最强的武器,而是能够完美针对对方的武器。”

  “可我们又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道。

  “炼金协会最近建造的工坊非常巨大,那就是为械装准备的。”

  安瑟如此回答:“我们可以暂且假定,械装是一个庞大的炼金武器。”

  “……那不就是炼金要塞吗?”

  炼金要塞,炼金术士实力的绝对象征,与它相比,矗立在大地上的术式塔看起来威严高贵,但实际上什么也不是。

  “这可不好说。”安瑟微微挑眉,“说不定,是比炼金要塞更有战略价值的东西呢。”

  “这也不可能啊,怎么会存在比炼金要塞还——”

  “闭嘴。”

  明芙萝冷漠地打断了那位巴别塔成员的话语,接着转头看向安瑟:“不要再浪费时间,告诉我该做什么,我们现在就动手。”

  “……泽格小姐。”

  由于明芙萝“恶名在外”,巴别塔的大多数人都不太喜欢她,加上她现在的发言过于离谱,被断话的那人就忍不住道:“就算您……还有这位无名氏先生很有能力,但起码也要让我们知道整个构想吧,什么都不说清楚,我们该怎么开工呢?”

  “我不认为你们能听懂他在说什么。”明芙萝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只需要照着我们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这本来就是你们现在的工作。”

  ……没有任何必要的工作。

  她心中这样想。

  “嗯……既然明芙萝你都这么说了。”

  安瑟摩挲着下巴:“好吧,那我们就直接跳到开工环节。”

  “在我的构思里,最有效的杀伤手段……”

  当安瑟开始具体描述自己想要弄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另外六个巴别塔成员们皆是呆愣,然后又十分同步地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似乎觉得安瑟是在胡言乱语。

  因为安瑟说——他要造虫子。

  “啃噬以太回路的虫子?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巴别塔成员们表示无法理解:“要是以太回路有那么好破坏的话,那还叫炼金武器吗?”

  绝大多数时候,能破坏以太回路,就说明炼金武器本身都已经被破坏了,既然连本身都破坏,那还这样舍本逐末干什么?

  “这个嘛,就涉及到……”

  “别废话。”

  明芙萝直接走向加工台,头也不回地说道:“今天我要看到接近构想的样品,开始吧。”

  六个巴别塔成员面面相觑,而安瑟则是对他们耸了耸肩,轻笑着说:“那就开工吧,我会在边上指导你们的。”

  炼金工坊很快开动起来,滚滚流动的以太被炼金术士们催动操控,实际上,被安排给安瑟和明芙萝作为辅助的这些术士都有相当不俗的实力,单论战斗力的话,明芙萝大概是谁都打不过的,可她偏偏就占据着整个研究的主导地位。

  “要在这么小一块魔金上铭刻那么多以太回路?这不可能!太刁钻了,而且会让魔金材质崩溃的!”

  “要的就是它崩溃”,“它的意义就是崩溃。”

  两句大差不差的话在同一时间响起,明芙萝转头看了眼安瑟,却发现安瑟并没有在看她,反而在专注地教着那个巴别塔成员在她眼中简单到极点的东西。

  “这个以太导流的难度太大了……该死!又废了一块魔金。”

  “这种设计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赋予它高度的同化性?”

  “因为这样就能让异质的以太——”“尝试进入以太回路之中,不论成功与否,都能产生影响。”

  明芙萝接过……或者说抢先打断了安瑟的话,她自己把话说完,同时又看了眼安瑟。

  而对方依然没有在看她。

  “……”

  明芙萝沉默,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工作上。

  他是故意的。

  明芙萝这样告诉自己。

  他故意让亨德瑞克多加了这些庸才,就是为了让我陷入这种境地。

  他明知道,只有我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最精准地理解他的构想,其他人根本触摸不到他思维的最底层,但他还是找了这么多人来,以加快节奏,提高效率为借口……实则,是在刻意将我弃置一旁,想用这种方式令我恼怒,让我变向屈居于他。

  只要想清楚问题的症结所在,明芙萝就不可能踏入陷阱,因为她有能力完全支配自己的情绪,不可能会被愤怒给左右。

  于是她继续将心神投入进实现安瑟的构想之中,听着安瑟对这个新式武器的描述……

  “自律功能……你的意思是把浮游炮的独立回路也装上去?这更不可能了啊!以太回路都已经要刻满了!”

  “等等,这样太容易被发现了,那么多以太全集中在这么一小块魔金里……”

  “假如以小体积和多数量取胜,那也太容易被摧毁了,这可是战场,怎么能用这种方法呢。”

  明芙萝没法听进安瑟对于这个新武器的创想——因为她听到的只有无休止的问题。

  每当安瑟还没讲几句话,就会有人无法理解某个部分的构想,于是安瑟便又要耐心去解答,而明芙萝却能一下子就想到答案,下手的时候已经将其做得更好。

  但由于安瑟一直把时间浪费在那帮人身上,她也没有办法更进一步探究下去。

  “呃,先生,您觉得用旧式的以太回路更稳妥一点,还是——”

  “够了!”

  当不知道第几个问题再度被提出后,明芙萝冰冷至极的声音瞬间回荡在炼金工坊里,她扭头盯着那几个巴别塔成员,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们,所有人,现在,立刻,滚出去。”

  她的话语,让这些逐渐听进安瑟讲解的巴别塔成员愣住了,而不等他们说话,明芙萝的森冷声音便再度传来:

  “我们现在正争分夺秒准备研发着与以太院对抗的武器,不是来给你们讲课的,你们只是我们的拖累。现在,离开这座炼金工坊,有什么意见,去跟亨德瑞克说。”

  那些被亨德瑞克安排来的助手,全都离开了。

  他们对明芙萝的愤恨眼神,在安瑟眼中纤毫毕现。

  年轻的海德拉看向站在加工台旁一言不发的女人,解除了身上的幻化,饶有兴趣地说道:“你刚才好像很生气,阿萝。”

  “……你的无聊游戏结束了吗?”

  明芙萝头也不抬地说道:“结束了,就快点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我们已经浪费了够多时间。”

  是的,当然是为了不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那为什么不让我把他们教好?”安瑟微微挑眉,“我觉得这样明显更有效率,还是说……你有点急着想向我证明自己?”

  “效率?你把那称之为效率?”

  根据明芙萝的简单计算,比起等安瑟给那帮庸才梳理完整个脉络,把所有问题讲得清清楚楚之后再开始,她一个人按照安瑟的思路,一步步将那构创化为现实,要快得多。

  “至于你刚才的笑话,我觉得并不好笑。”

  “没有人中了你那可笑无聊的恶劣陷阱。”明芙萝面无表情地将加工台上的魔金变换形态,“因为我已经看破了你的意图,我这么做也从不是为了向你证明什么,这只是为了确保研发进度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协罢。”

  她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语气也没有任何急促或者勉强的意思,显然,她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你还真是无趣啊,阿萝。”

  安瑟说出了这句许久未对明芙萝说过的话:“你这几年就一点也没——”

  “听好了,海德拉。”

  明芙萝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她转过身,朝安瑟这边走来,同时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阴谋,也不在乎你现在到底在算计我什么,更无所谓你对我究竟抱有怎样阴暗龌龊的念头。”

  “现在,巴别塔面临着最大的危险,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将它从那两个疯子手中救下。因此,我现在只关注你能不能协助我击败以太院,其他的一切,我都无所谓。”

  “所以——”

  修改过的人偶身体,已经略矮于安瑟的明芙萝伸手揪紧安瑟的衣领,那双灰白色眼镜下的紫色双眸,闪烁着与这暧昧动作截然相反的冷厉光芒。

  极端的理性者一字一顿道:

  “我不允许你再找任何庸才来浪费这无比宝贵的时间,我不需要任何名为助手,但却连你的思绪都无法跟上的累赘。”

  “这个世界上,能完美具现出你所思所想的人,只有我。”

  她揪着安瑟的衣领,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将年轻俊美的贵族逼到墙上,整个人几乎要紧贴上去: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只允许你注视我一个人,你的思想将只为我而流淌……假如你能做到,在这之后的一次任何玩弄,都虽你意。”

  女人松开安瑟的衣领,冷笑一声:“或许这就是你的目的,或许你真的只是为了羞辱玩弄我,才回到帝都。”

  “但我不在意,我只在意你究竟能不能做到这件事……就算是你构想出了械装,但以太院有了皇帝的支援,他们能做出来什么东西,你自己也想不到吧。”

  “这个嘛……”

  安瑟凝视着那双瑰丽的紫色眼眸,轻轻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笑着说道:

  “阿萝,在这种事上,我让你失望过了吗?”

  “……”

  片刻沉默后,明芙萝扭头走向加工台,语气漠然地说道:

  “仅限在创造这方面——”

  “你的确完美,从不让我失望,安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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