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陈氏与李氏_大明枭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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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陈氏与李氏

  l赵贞吉满脑子都在想“直截了当”这个词,他做了最后一次努力。“这份议案,你要说‘是’还是‘不是’?”

  他在问于可远,但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知道自己很难在这件事上找回场子了。“也是也不是。”

  于可远挺“帮忙”地回道。“假定。”

  赵贞吉拧着眉,“假定不让你直截了当地回答呢?”

  “大人。”

  于可远笑出了声,“那我就得多用些时间思考了。”

  赵贞吉永远不会改变,高拱永远不会改变,张居正和谭纶永远不会改变,也正如于可远的明哲保身之道永远不会改变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政治立场和政治手段,谁都改变不了谁。今天进展并不大。不,连不大都谈不上——因为压根就没进展,大家都在和稀泥,在顾左右而言他,在进入京城之前,在得到司礼监的风向之前,多少场谈话都会以这样的结果告终。谭纶建议众人上了马车再钻研一番,等回到京城,各部各衙门到内阁再聚再议。高拱明知继续议论下去,是个浪费时间的白痴建议,他无非想耗到某些人受不了,在言语上犯错,抢占先机罢了。私下里。高拱找到于可远。于可远:“师相,继续这个事情的意义不大。”

  高拱慢悠悠道,“要是有人说出我想要他说出的内容呢?”

  于可远笑了。“那么另一个人肯定要提议重新商讨,直到将这份内容消弭殆尽,大人。”

  他说。“但说出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不会回到起点。这一点上,事后证明确实是于可远想得简单了。赶往下一个驿站的时候,他非常细致地琢磨了一番昨天商讨时各人的立场。他觉得谭纶如今的立场反倒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于可远和喜庆说了这个事,想看看这孩子的政治敏感程度。他告诉喜庆的时候要他严守秘密,他希望他能信任自己的弟子。他也确信他能。喜庆说:“老师,谭大人想要您站在高阁老和徐阁老之间,尽量做到不偏向,虽然于局势而言有缓和作用,但一来,您两边讨好难免会受两边忌惮,这事除非高阁老同意,不然学生以为,老师不能擅自而为。”

  “说得好,还有吗?”

  看来喜庆在为自己的处境担心,于是于可远决定大大加重他的担忧,尽量让他发掘出更多的事情,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这个老师是个可以高飞的人,也是可以带动旁人高飞的人。哪怕是师徒,适当的利诱也是应当的。“学生暂时只能想到这些。”

  喜庆说。于是于可远提醒他,如今朝廷有几个派系。喜庆回道:“看似是四个,以皇帝为首的司礼监一派,以徐阁老为首的内阁一派,以高阁老为首的内阁一派,两位阁老又受裕王爷器重,若不涉及内部矛盾,可称作一派。另外便是严嵩倒台后松散的严党官员,树倒猢狲散,他们各寻依靠,也基本入了徐阁老和高阁老之下。”

  “你只分析到师相和徐阁老这里,有想过司礼监吗?”

  于可远问。喜庆缄默了一阵,回道:“老师的意思……皇上也会因老师对两位阁老的态度,而对老师有不同的态度?”

  于可远点头。喜庆又问:“老师,学生斗胆一问。”

  “讲。”

  “老师将来作何想?”

  于可远微眯着眼,直言道:“可以高飞的人。”

  喜庆双眼一颤,索性也直言道:“既然是高飞之人,必须将自己置身一个设法让两位阁老都能满意的境地。否则的话,就得选择站在一边或另一边,这样来说……就会暴露出您没有能力在大风大浪里走钢丝。”

  “所以,喜庆,像你所说,要么让两位阁老都满意,要么选择站在一边。现在来看,为师要选第一者了。”

  喜庆满心激动,“老师定会得偿所愿!”

  “纵观我大明朝,除了严嵩以外,内阁大臣固然值得尊敬令人心生向往,但内阁大臣的平均任期也就三五年,不能只望着脚下,要看更远。你觉得,再往远看,内阁会是怎样的格局?”

  这可不是轻易就敢说的话。“学生……”见喜庆一脸犹豫,于可远轻笑道:“谨慎是好的,你能这样,为师很欣慰。为师也不妨告诉你,将来裕王登极,内阁必定有张居正和赵贞吉的一席之地,谭纶也将在兵部大放异彩,这些人,我们现在得罪了,就是给自己将来找罪受。”

  喜庆有些疑惑,“学生不懂,既然赵大人将来会入阁,昨日老师为何要那样?”

  “这是取舍之道,一场豪赌罢了。我在赌,张居正和赵贞吉之间,一定是张居正走到最后。”

  于可远继续问:“如果一个纯粹是假设出来的翰林院编撰,给内阁阁老的奏章没有得到认可,如果这位假设出来的编撰打算用他自己和翰林院内部其他大人一起写出来的草案来取代原来的,如果他打算在截止日期的最后时刻才拿出自己的草案,让别人来不及催促他重新拟定草案,这个假设出来的编撰以及假设的草案,是否应该将他的打算告诉这位内阁阁老呢?”

  好问题。当然,喜庆是想了好久才将这事情弄清楚,答道:“不仅要告诉这位阁老,包括所有相关的大人,都应该知晓,只是这个‘告诉’,要以暗示来呈现。”

  喜庆竟比于可远原先以为的还要有出息。这也正是于可远的打算。议题,高拱一定是要继续议论下去的。或许结果如高拱所愿,赵贞吉或者谭纶会因为反复的议论而出错,但这些和他无关,他要在最后关头表达一个无关紧要的立场,这是究极和稀泥。但在和稀泥之前,他要将他想和稀泥的想法和高拱坦白。他们师徒之间,一定不能出现任何误会。高拱对于可远的想法虽然略有不满,但在于可远仔细分析后,也勉强认可了。他是明白嘉靖帝心思的,于可远也知道,因而他明白于可远不可能愚蠢到彻底倒向徐阶那头,最多是虚与委蛇一番,给自己留有喘息的余地。车队距离京城越来越近了。关于岐惠王名下的土地分配方案,这群人还没进京城,他们的议案和态度已经传到朝廷。尤其是赵贞吉那番言谈,被翰林院这群自命不凡之辈批判得体无完肤。人还没来,名声已经臭了一半。反观谭纶和张居正,虽然明面上是站在徐阶这头,但字里字外都在照顾百姓,虽然落不到实处,起码听着不赖。高拱的小算盘打响了,被算计的赵贞吉一路有够郁闷。……高拱他们今早就会进京。一向手不释卷的裕王天没亮就起床,连看书额心思都没了。洗漱后便穿着亲王的朝服静坐。虽然还是辰时,屋里拢了火盆,几层朝服也穿在身上,裕王仍是浑身发冷,不时打着寒颤。近一个月,嘉靖潜伏在玉熙宫,裕王潜伏在府邸,徐阶潜伏在内阁值房,陈洪和黄潜伏在司礼监,所有人的大门都紧闭着,严世藩和岐惠王被押进京、押进宫,怎样处置虽然有了答案,但这些功臣们到底是戴罪立功还是怎样,都像一块巨石沉重地压在裕王心头。“明实亡于三习之手”对裕王的影响实在太大,哪怕已经认定为谣言,但这些年国库空虚,民不聊生,百官不敢乱语,平民百姓们已经将这些当做是报应,是上天的报应。陈氏穿着正妃的礼服,这时从里边的寝宫走了出来,在她身后是穿着王侧妃礼服的李王妃,以及抱着世子的冯保。三人一眼就望见冒冷汗的裕王爷。陈氏连忙走向一旁的面盆,绞了里面的面巾,然后走到裕王面前帮他擦掉额头的冷汗,“王爷,今天天冷,还是进屋等把?”

  “高拱进京了。”

  裕王没有回答陈氏的问题,依然闭着眼睛。陈氏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冯保那头却明白,轻声答道:“是。”

  裕王还是闭着眼睛:“张居正,谭纶和赵贞吉也跟着进京了,都回来了。岐惠王的那些土地,该怎么还给百姓,今天内阁也该给出个方案来了。”

  李氏始终落后陈氏半步,轻声道:“是呢,高师傅和张师傅都回来了,咱们世子的功课也该赶赶了。”

  “父皇说不准今天要召我们进宫。”

  裕王忽然睁开眼,望向冯保怀中的世子。李氏沉默了一会,“妾身以为,应该不会。”

  陈氏不以为然道:“怎么不会?高师傅是王爷老师,张师傅是世子老师,他们去山东处理事务,本就有着王爷的立场。于情于理,今日玉熙宫大门敞开,父皇都会召王爷进宫。”

  裕王望向李氏,“怎么讲?”

  压根没有人理会陈氏。李氏也不想和她辩解,直言道:“这个时候,父皇不会让王爷卷进这场是非的。”

  裕王缓缓站起来,望向门外,不只是失落还是释然,心中有种空落落的感觉,“既然父皇不召见,就先把高师傅和张师傅他们请进府里。快一个月没见面了,近些天读的书,好些没想通,让他们来讲一讲吧,”陈氏:“是这个道理。”

  李氏理解裕王的心情,但也知道这时候把高拱张居正他们叫进府里来,只会让旁人更加忌惮猜疑,但因为陈氏说话,她实在不好反驳,便缄默了。裕王见李氏没有应话,便知道她不赞成,不由有些焦躁:“不能朝见父皇,不能朝拜祖庙,甚至连和师傅们请教的机会都没有,我这个王爷,当的实在没意思!”

  “请师傅们来!”

  李氏只好应声,顺着他的意,但不能这样直接来召见,便委婉道:“但有一件,妾身担心师傅们今日回京有好些事要处理,不便前来。王爷可以派人问问他们部衙是否能腾出一些时间?另则,高师傅张师傅要来,这两位来了,其他人也都来,谭纶和赵贞吉也不能少,戚继光俞大猷他们有军务在身,无旨不能进京,这个无法召见,但那个海瑞,还有可远,也要一并喊来。”

  单独召见会引起一些误会,但若光明正大地将所有相关之人叫来,便不怕旁人说三道四。这已经是周虑到万全之处了,裕王难掩感激地望了望李氏。陈氏将这些都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失落,也越发觉得不能小瞧了李氏。她虽然是正妻,却是继配,原配也姓李,生宪怀太子翊釴,宪怀太子翊釴五岁殇,原配李氏早逝,而她嫁给裕王后一直无子,在裕王那里根本不得宠。其实明朝的正妻地位是很高的。一般经过册封,告祭天地后,太庙的中宫皇后便是皇帝正妻,除了皇后外其他嫔妃都是皇帝的妾滕。正妻之子为皇嫡子,妾滕之子为皇庶子。嫡子无论在继承关系与宗法地位上都远超庶子,而皇位继承人基本要在嫡子中产生。但在明朝,大部分皇帝没有嫡子,或者遭逢嫡储被废,只能改由庶子继承皇位。因而在庶子登基后,就要面临嫡母和生母并存的局面。一个是法理上的母亲,一个是生理上的母亲,两宫要同尊为皇太后。从法理上讲,明朝对宗室和庶民的妻妾嫡庶等级分的非常严明,明初有制:只有嫡后(原配)才可以“系帝谥及祔太庙”,别祀奉慈殿,继后及皇帝生母都不系帝谥、同时规定也只有嫡皇后才能与皇帝合葬。当然这仅仅是从法理上讲的,真实情况出入极大。明朝真正被承认的第一次两宫太后并存,是从明宪宗朱见深开始。庶子出身的朱祁镇,其皇后一直没有子嗣,而后来入宫的妾滕嫔妾周氏生下了庶长子朱见深。而英宗与其父宣宗不同,认为钱氏最终能够生育嫡子,且担心传位给庶子,导致钱皇后被废。所以在朱见深两岁时,英宗仍然没有将其册立为太子,而是盼着钱皇后怀孕。直到土木堡之变,明军大败,英宗被俘,于谦等大臣纷纷与皇太后商议,决定拥立皇帝的弟弟、郕王朱祁钰为皇帝,遥尊英宗为太上皇。英宗被俘代宗即位,钱皇后孤苦无依,直到瓦剌将英宗放归,朱祁镇才见到被折磨得蜡黄一般的钱皇后。而七年后英宗“南宫复辟”,重获权力的朱祁镇将生母周氏晋封为贵妃,但身患残疾且长期处于惊吓中的钱皇后也丧失了生育能力,周氏母凭子贵,便勾结太监向明英宗进谗言,游说罢黜再也无法生育的钱皇后而改立周氏为后。若非英宗与钱皇后伉俪情深,言明钱皇后地位不可动摇,恐怕周氏便达成所愿了。但陈氏呢?她与裕王伉俪情深吗?恐怕没有,真正得裕王欢心的是李妃,无论容貌、性情还是子嗣上,自己都没办法和她争,何况她清楚李氏这个人,对权力极其渴望,若真到了那一日,恐怕不能容下自己。她不愿争,不愿抢,但为了将来能够在后宫生存下去,也不得不争,不得不抢。若从史料来看,李氏为人真是不错,这从她教导朱翊钧就可见一斑,他侍奉两位母亲极孝,小小年纪的朱翊钧在每日早课前,先谒奉先殿,之后便给父亲裕王和生母李氏问安,然后必去裕王妃陈氏处(朱载坖怨其多病,迁室另住)问安,陈氏远远的听到小朱翊钧的脚步声就高兴的笑起来,早早在宫门口等待,朱翊钧的生母李氏也高兴,鼓励他以后要多多孝敬陈娘娘。但话又说回来,就算李氏最后不与陈氏争抢,饶她一命,也无非在深宫之中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她要求的东西,根本无处求来。因为无论是后来成为继后的陈氏,还是贵妃李氏,虽然都被尊为皇太后,但在明朝的礼法之下都无法撼动作为穆宗嫡妻孝懿庄皇后李氏的地位,即使一帝三后都合葬在明昭陵,但孝安皇后陈氏和孝定皇后李氏不附太庙祭祀,不系穆宗“庄”字谥号,这也符合了明朝严格的嫡庶制度。陈氏只能补救一番,朝着门外喊道:“来人!”

  几个宫女低头走了进来,“奴婢在。”

  陈氏望着为首那宫女,“去前院请孙詹事,叫他到城门外等着,见到高师傅他们,就叫他们到王府讲书。”

  那宫女:“是。”

  李氏又紧接着喊道:“派去的人一定问一嘴,高师傅他们是否方便,能否脱身,若是不能来,也不要询问缘故。”

  那宫女:“奴婢遵命。”

  裕王:“现在就去!”

  那宫女:“是。”

  然后提起裙摆退走。其他宫女也跟着要退出去。这时李氏忽然喊道:“慢着。”

  然后转身笑着对裕王道:“王爷,有件事想讨您示下。世子今年已经六岁了,这个年龄最是爱玩,冯保整日忙着府里的事,不能全耗在世子身上,妾身想着,该给世子寻个年龄差不多的玩伴。”

  “玩伴……你是说伴读书童?”

  “是。”

  裕王皱着眉,“府里不是有三个年龄相仿的伴读吗?和世子玩得也很好。”

  “王爷……”李氏笑着望向裕王,“这些孩子都是有家事有背景的,只能当伴读,不能当玩伴,将来也只能培养成属下,很难交心。世子的兄弟姐妹还少,妾身倒是物色了个不错的人选。”

  裕王慢慢望向了李氏,见她如此曲意逢迎,满脸诚恳,也不好回绝:“这人,也在高师傅他们的车队里?”

  “是。”

  “一起叫来,让本王看看。”

  李氏立刻对那个宫女吩咐道:“吩咐孙詹事,若是高师傅他们能来,便让可远把他新收的那学生也带来。”

  那宫女立刻蹲身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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