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心意_异诡江湖: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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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心意

  冰合大河流,茫茫一片愁。

  气温愈发的低了,甚至连闽江的支流都被冰封了河面。

  来到城门口,陈鱼雁右手持破阵阵盘,左手托着白观澜,内力涌入阵盘,轰然一声破开了阵法。

  转眼间,他便带着白观澜离开了烟港,身后护城大阵的缺口迅速愈合,不到两三息便彻底恢复如初。

  陈鱼雁看着前方,一片废墟。

  纷乱过后的寂静是可怕的,残垣断壁组成了荒芜的废墟,没有了原来的光彩与华丽,只剩下一片空白。

  尸横遍野、白骨累累,无限的悲哀在这里疯狂的滋长,像是那众多的残骸一般。

  了无生息。

  残骸是赵家带来的攻城器械,地上铺满赵家人的尸身白骨,不远处,矗立由人头颅筑成的京观。

  所谓京观,乃是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

  数百个死不瞑目的头颅堆积在一起,眼睛圆睁,死死的盯着城内,不知在看些什么。

  是在看赵弘朝吧?

  陈鱼雁在心底嗤笑一声,殊不知那个所有赵家人期盼的救世主,只是将他们当作引开修罗门的诱饵。

  先前他在那個位置逮到赵弘朝,不出陈鱼雁所料的话,后者是想要抛下赵家自己独自带着太素阴符离开。

  只能说,赵弘朝是真的狠。

  整个赵家说丢就丢,毫不在意。

  路过京观的时候,陈鱼雁在其中某处角落看见了颗娇媚的女人头颅。

  是赵莺莺。

  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这就是江湖。

  陈鱼雁摇摇头,如果他不想在某天跟赵莺莺一般,只剩个头颅还要被筑成京观。

  他就得变强,一直变强。

  强到没有人可以杀了他。

  没有人。

  ……

  明度府,天生县。

  进入明度府,就已经进入了普渡山的势力范围了。

  为了彰显对于普渡山的尊重,南明朝廷虽然在此处设府置县,但是并没有真正的派官员前来治理。

  这是出于对于普渡山山主,“慈悲菩提”醉云道姑的尊重。

  这可是登上经天榜的江湖巨擘。

  不仅仅是普渡山,只要是江湖中的顶级势力,不论是南明还是北魏,都会撤出当地的朝廷官员,容许这些大门大派自治。

  这就是实力的象征。

  真惹怒了经天榜上的巨擘,一两个还好,再多上几个,就连南明朝廷也吃不消。

  这种境界的存在,绝对不是靠着人数就能够对抗的了。

  当陈鱼雁带着白观澜抵达天生县的时候,已经是离开烟港的第二天傍晚了。

  天生县是明度府最南端的县城。

  不是陈鱼雁不想直接带着白观澜去往普渡山,而是因为白观澜渡给他的那些内力快要消散了。

  住进客栈,陈鱼雁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白观澜,把她扶正,两人盘膝相向而坐,掌心紧贴。

  他正在把精纯过的嫁衣内力回渡给白观澜。

  一开始陈鱼雁并不知道白观澜修炼的是嫁衣神功。

  所以在后者传功给他的时候,他才会觉得白观澜是在自杀,只有神意宗师修炼了特殊的灌顶秘术以后,才能将大量内力传给其他人。

  否则的话,就是经脉尽断,沦为废人的下场。

  以当时白观澜重伤的情况,若是筋脉尽断,没有内力护体,根本活不过半天。

  但是后来陈鱼雁却发现白观澜虽然仍处于昏厥之中,却依然活得好好的。加上她晕厥之前,曾说过陈鱼雁可以炼化这些内力的话。

  种种要素加在一起,让他终于想到了这是什么武功。

  先天甲等内功,嫁衣神功。

  内功跟其他的武功不同,修炼以后不仅可以增大内力的容量,还能赋予内力特殊的属性。

  例如《嫁衣神功》的至刚至阳,再例如普渡山的《普渡众生道经》的天阴真水。

  并且每个人。

  只能修炼一门内功。

  如果内功属性发生冲突,最后的结果不会比污染失控好到哪里去。

  要是白观澜修炼的是嫁衣神功的话,陈鱼雁是绝对、绝对不能将这些内力炼化的。

  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

  凡事皆有代价,有得必有失。

  如果陈鱼雁炼化了白观澜渡给他的嫁衣内力,或许能在一夜之间实力大增,从此稳稳的步入外景三境。

  可他若是真的这样做了,便意味着从此以后,陈鱼雁便失去了自己修炼的能力。

  若想要精进修为,补充内力,那就只能靠着嫁衣神功接纳别人传来的内力。

  这无疑是螳螂黄雀,鼠目寸光。

  不仅把自己的资质浪费一空,还得将日后自身的力量增长,全部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愚蠢至极。

  所以陈鱼雁绝不可能将这些内力炼化,那么自然也就只能渡还给白观澜了,不然让这些内力凭空消散,也是浪费。

  而且这样做的话。

  一来也算是还了白观澜助他得到太素阴符的人情。

  二来也能收获前者的友谊,同时也能拉近与普渡山的关系。

  稳赚不亏。

  天色渐暗,太阳没有完全下山,月亮却早已白白的升了上来。

  近晚的微风吹动了衰衰的荒原,四周的空气里有一份冬日特有的泥土及枯草蒸发的气味。

  离开了烟港,没有了唤魔卦盘的影响,天象也恢复了正常。

  至少不会有漫天飞雪的奇景。

  西府行省可是地处南方,即使是数九寒天,大雪纷飞也非常少见。

  客栈内,床榻上。

  陈鱼雁气喘吁吁,浑身大汗。

  他没有修炼嫁衣神功,能将内力渡回去,完全是因为这些内力本就源自白观澜,同生同源。

  所以陈鱼雁才能将这些嫁衣内力,通通回渡白观澜。

  可即使这样,陈鱼雁也得万分小心的操控这些内力,以免损害到自己的经脉。

  “你能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正道陈鱼雁虚弱的瘫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憩的时候,他听见了白观澜的声音。

  睁开眼,陈鱼雁看见白观澜已经醒了,正满脸复杂的看着自己。

  光线昏暗迷离,女子端坐在床榻上,漆黑双眸僚邃黑夜。

  皮肤是冷感的白。

  唇色却苍白的像是干枯的纸钱。

  白观澜自从决定了要将嫁衣内力传给陈鱼雁以后,她就没有想将其再要回来。

  浔阳白家的人在接纳庶系女子传来的内力后,可不会干出冒着风险再将内力渡回去的举动。

  所以白观澜根本不知道嫁衣神功渡出的内力还能再传回来。

  就算知道能够内力能够传回来,她也不相信有人能够放弃唾手可得的,抵得上七八年苦修的内力。

  但是陈鱼雁这样做了,他将内力还给自己了。

  难道……他对我也有好感?

  念头至此,白观澜的心中忍不住的有些小窃喜。

  陈鱼雁看着她,缄默不语。

  怎么回答?

  若是正常人,大抵会装模做样的说上各种感人肺腑之言,让后者好好感动一番,狠狠刷上一波好感度,说不定能抱得美人归。

  但是陈鱼雁不一样。

  他对白观澜无感,让后者知道是自己救了她就好,没必要留这些小心思,所以陈鱼雁直接实话实说:

  “吸收了嫁衣神功的内力,就不能再自行练出内力了。”

  “你别误会,跟你没关系,我只是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

  白观澜:……

  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原来如此,怪不得浔阳白家那群蛇鼠之辈自从得到了这门武功后,变本加厉,还在暗地里绑来不少女子修炼这门嫁衣神功。

  白观澜在心中暗道。

  抬起头,她看着陈鱼雁,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其实在她昏迷过去以后,白观澜的意识并没有消失,她修炼过精神密法《大梦箴言食气经》,自身的精神力量极强。

  虽然白观澜肉身因为伤势不得不陷入沉睡,但是她的意识在庞大精神力量的支持下,仍然保持着极为活跃的状态。

  所以她亲眼“目睹”了陈鱼雁在接收嫁衣内力后,干脆利落的斩杀了修罗门的追兵,然后越过一地尸身,背着她离开。

  但是后来,陈鱼雁突然把她丢在了一处狭隘的破旧房屋里,白观澜不知道陈鱼雁是去埋伏贺无声,截杀赵弘朝了。

  她以为陈鱼雁是把她丢下,自己离开了。

  虽然早有预料,陈鱼雁不大可能带着自己离开,因为白观澜传给陈鱼雁的内力,只能支撑一人离开烟港。

  可等到自己真正被丢下的时候,白观澜的内心是悲戚的。

  她止不住的悲伤。

  几个时辰里,风雪渐渐变大,气温渐渐变低。

  白观澜想了很多很多,想自己去世的母亲,想待了十几年的普渡山,想一直照顾自己的师姐师叔们。

  白观澜以为自己能够看淡生死,可当这真正降临到她的头上的时候。

  她才发现。

  自己原来不想死。

  白观澜怪陈鱼雁吗?

  不怪,因为是她自己的冲动造成了这个局面。

  她只是单纯想多看看这个世界。

  哪怕要永远承受着剑气削骨的疼痛,白观澜也不在乎。

  因为那些疼痛能让白观澜明白。

  她在活着。

  那个时候,暮霭挟着薄雾笼罩了窗外的世界,暴风雪来临,白观澜以为自己要被冻死了。

  气温已经低到了一个新的境地,她能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凉,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要告别这个世界了呢。

  “不好意思啊,走之前忘记给你盖上衣服了。”

  虚弱的又熟悉的声音传来,白观澜“看着”伫立在自己眼前的陈鱼雁。

  他捂着脖颈,血顺着指缝间缓缓流下,不过伤口基本已经结痂了。

  重新趴在宽厚的背上的那一瞬间,白观澜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种心情。

  如果她能掌控自己的身体,现在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吧。

  这个笨蛋。

  为什么还要回来救自己。

  白观澜在心里轻哼道,却没发现喜悦已经充斥着心房,满之又满。

  再之后,就是陈鱼雁背着她来到北城门。

  “带你回家。”

  这四个字传入白观澜的耳中,让她忍不住心神迷醉。

  接下来的一片血色中,白观澜只觉得很美。

  美的惊心动魄。

  回过神来,白观澜看着眼前的陈鱼雁,强忍着心中激荡的情感,长长的吐出了口气,开口道:

  “那个……我喜欢你,请问你能做我的相公吗?”

  是的,白观澜确定、肯定、笃定、毫无疑义、千真万确、无可置辩,自己一定是喜欢上陈鱼雁了。

  她的性格就是这般,敢爱敢恨,喜欢就要大胆的说出来。

  跟那些大家小姐一样柔柔弱弱的,说点小事都要磨蹭半天的,不是白观澜的风格。

  她挪了挪自己的位置,靠近陈鱼雁,面色酡红,但还是大声道:

  “你觉得我怎么样,喜欢我吗?”

  陈鱼雁:???

  说实话,在听到白观澜的话时,陈鱼雁真的懵了。

  自己何德何能,能把白观澜这个未来江湖中的姬圈扛把子给掰直了。

  他也没做什么啊?

  刚刚都实话实说了,只是因为炼化嫁衣内力有很大的隐患才决定将内力还给她的。

  “你方才是不是听错了?”

  “之所以把内力重新渡还给你,是为了我将来的武道路途着想,不是其他原因。”

  陈鱼雁狐疑道。

  白观澜点点头,理所当然道:

  “我知道啊,你没有欺骗我,这让我挺高兴的。”

  白观澜的身子靠的更近了,俯在陈鱼雁的身上,两个人的身子几乎快要紧贴在一起。

  她低下头,鬓发落下,青丝扫在陈鱼雁的脸颊上,让他觉得痒痒的,白观澜挑起陈鱼雁的下巴,充满英气的双眸紧紧盯着后者的眼睛: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想让你娶我。”

  “如何?”

  温暖从身前慢慢的包围过来,耳畔传来白观澜的声音,有点低哑的,却带着说不出魅惑。

  每个字从她的薄唇中吐出,听陈鱼雁的耳中,就放仿佛下着大雪的十二月倚窗而坐,独自品尝一盏热茶,全身都暖洋洋的。

  “不好。”

  陈鱼雁面无表情的,将白观澜一把推开。

  “白姑娘,请你自重。”

  “在下暂时没有娶妻的念头,让您失望了。”

  其实陈鱼雁如果答应了白观澜的话,好处是极大的。

  白观澜是普渡山年轻一辈的领头羊,他若真的娶了白观澜,当了普渡山的女婿,那么从此以后,陈鱼雁的背后就多了一座仰望不到顶的靠山。

  别说一个苏难了,就算是蜀王来了也弄不死他。

  可陈鱼雁不喜欢白观澜。

  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没人能逼着他做不想做的事。

  就像陈鱼雁不会为了修炼心魔经而去屠戮妇孺一样,他也不会为了找到所谓的“靠山”,而去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他修炼武功是为了能够顺心顺意,快意恩仇。

  而不是为了一点资源和武功去违背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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