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_离开的,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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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正好相反,我是建议您去做一个检查。”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

  “没有,您不用担心,检查只是为了从整体上了解一下您的身体状况。”

  “我的一个亲戚,”莉拉说,“是我妈妈的堂姐,她很不幸,一辈子都很不幸福。我还很小的时候,夏天,我听见她对着开着的窗子叫喊,大笑,有时候我看见她在路上做一些很疯狂的事情。但是,这是因为她不幸,她从来都没有去看过精神科医生,她从来都没有看过任何医生。”

  “她应该去看一下。”

  “这些精神上的疾病,都是太太们得的病。”

  “您母亲的堂姐不是一位太太吗?”

  “不是。”

  “您呢?”

  “我就更不是了。”

  “您觉得自己不幸吗?”

  “我很好。”

  医生皱着眉头,又对我说:

  “她绝对要休息,您让她一定去检查一下。假如能去乡下走走,那就更好了。”

  莉拉笑了起来,又用方言说:

  “上次我看医生时,他让我去海边疗养,结果闹出很多事儿来。”

  教授假装没有听到,他对我微笑了一下,期望能获得我的认可。他给了我他的一个朋友——一个精神科医生的名字,他还亲自给这位朋友打了电话,让他尽快给我们安排。我要说服莉拉去那家诊所,那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她说,她没时间可浪费,她在心脏病科医生那里已经待得很厌烦了,她要回去照顾詹纳罗,尤其是,她没有钱可以浪费,她也不想让我浪费钱。我向她保证,这些检查都是免费的,最后她很不情愿地答应了。

  那个精神科医生是一个很精干的小个子男人,头发全秃了,他在托莱多区的一栋老房子里有一家诊所,等候大厅里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些哲学书。他很爱说话,滔滔不绝地说着,我觉得,他一直都专注于自己的话题,而不是病人。他为莉拉做检查,同时在和我说话。他问了莉拉一些问题,但他对我说了一些他的观察,没有太关注她做出的回答。无论如何,他最后得出了一个泛泛的结论,那就是莉拉的脑神经和她的心肌一样运作正常。他忽然对我说,我的同事说得对,亲爱的格雷科女士,她的身体很虚弱,结果是她灵魂中易怒、阴暗的一面,就会利用这个机会占上风,压倒理性的部分,让身体健康起来了,脑子自然就会健康起来。最后,他在药方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很多药名,同时还大声地说着那些药物的名字和剂量。他开始给出他的叮嘱,他建议,莉拉可以通过长时间的散步来放松精神,但不要去海边,他说最好要去卡波迪蒙特或者卡马尔多利的树林。他建议她要多读书,但是要白天读书,晚上一个字都不要看。他说手不要闲着,尽管他看一眼莉拉的手就会明白,她的手已经够忙的了。他说到了织毛衣对精神的好处,莉拉在椅子上坐立不安,不等医生说完,她就问了一个隐秘的,但可能是她一直考虑的问题:

  “我们已经到这里了,您能不能给我开些避孕药?”

  医生的眉头皱了起来,我觉得我也是同样的反应,那是一个很不得体的请求。

  “您结婚了吗?”

  “以前结婚了,现在没有。”

  “现在没有是什么意思?”

  “分开了。”

  “您还是结婚了的。”

  “嗯。”

  “您已经有孩子了吗?”

  “我有一个。”

  “一个太少了。”

  “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就您目前的状况,怀孕的话有好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怀孕更好的药物了。”

  “我认识一些女人,她们给怀孕毁了,还是药物好一些。”

  “您的这个请求,需要找一个妇科医生。”

  “您只了解精神问题,不懂这些药品吗?”

  医生有些恼火,他继续跟我聊了几句,到门口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人的地址和电话,是在塔比亚桥的一间诊所里工作的一个女医生。他跟我说,您去找她吧。就好像要求开避孕药的人是我,告别了医生。出去的时候,秘书向我们收钱。我明白,那个脑科医生已经超出了阿黛尔的关系链,我付了钱。

  我们一走到路上,莉拉几乎是生气地对我嚷嚷:“那个烂人给我开的任何药,我都不会吃的,我就知道,我的脑子已经出问题了。”我回答说:“我不赞同,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她有些迷惘,低声说:“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那些医生的气。”我们向塔比亚桥方向走去,我们没有说明目的地,就好像要随便走走,活动一下手脚。她有时候一声不吭,有时候会用恼怒的语气,模仿那个精神科医生说话的样子。我觉得,她的这些不耐烦的表现,是她生命力恢复的征兆。我问她:

  “你和恩佐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

  “那你要避孕药干什么?”

  “你知道那些药吗?”

  “是的。”

  “你吃过吗?”

  “没有,但一结婚,我就会吃。”

  “你不想生孩子吗?”

  “我想要,但在生孩子之前,我想再写一本书。”

  “你丈夫知道你不想马上生孩子吗?”

  “我会告诉他的。”

  “我们去找这个人,让她给我们俩都开一些。”

  “莉拉,这不是水果糖那样可以随便吃的东西。假如你和恩佐之间没什么,那我们就算了。”

  她盯着我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只能隐约看到她的眼珠子:

  “我现在什么也不做,但以后就很难说了。”

  “你是讲真的?”

  “难道在你看来,我不应该?”

  “当然不是。”

  在塔比亚桥,我们找了一个电话亭,我们给那个妇科医生打了电话。她说她有时间,我们可以马上见面。在去诊所的路上,我表现得很高兴,因为她终于决定要靠近恩佐了,她也对我的认可很上心。我们又回到了先前小时候的样子,开始相互开玩笑,我们一直在说话,有真也有假。你去跟医生说吧,你的脸皮要厚一些。还是你说吧,你穿得像个阔太太。我又不着急要。我也不着急。那我们还去干吗啊?

  那个女医生在诊所大门口等着我们,她穿着白大褂。那是一个很和蔼的女人,声音很清脆。她请我们到餐吧里坐了坐,就好像我们是老朋友了。她几次都强调说,她不是一个妇科医生,但她的解说非常详细,还提了很多建议。莉拉提出了很多露骨的问题,或者她不赞同的地方,还有新问题和一些有趣的观点。她们很谈得来,但我在那儿待得有些烦了。最后,她千交代万交代,我们得到了一包药。那个女医生不让我们给钱,她说,因为这是她和几个朋友一起搞的一个项目。她该回去上班了,在告别的时候,她没和我们握手,而是拥抱了我们。走在路上,莉拉很严肃地说:“终于遇到一个好人。”现在她很愉快,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她那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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