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_万里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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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越俞和死在越家庄,这是一件比当年越俞远死在陆氏床上更令人惊恐的事。无论是谁下的手,目的都是越家庄,甚至是白璧。是她的到来催化了很多本来可以慢慢来的矛盾,让很多事在短时间内就无法再继续下去,让很多本该在长时间里慢慢形成的事情在短时间里快速发酵,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越俞和不过是他们之间对弈之下的牺牲品。

  这一局,是她输了。

  白璧脸色惨白,手中的山河落仿佛千钧之重,因为上面悬着一个无辜的好人的性命。白璧眼前反复回放的都是越俞和温厚的眼神,带着点亲切的责备的笑眼,他是长者的性子,宽厚而温和,不激进,很平和。

  但现在这个好人死了。一个好人死了。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白璧脸上冷冰冰的带着杀意,一路闯进越云的院子。她本来打算去找霍寻玉,但一想,越云才是越家庄真正的掌权人,只有他站出来,才会有后面的继续。而此时,越云会不会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越云的态度才至关重要。

  白璧冷静下来之后,思路清晰很多。她本不是容易冲动的人,刚刚不过是在巨震之下一时失神,很快反应过来,她立刻想到她这么快知道越俞和的死讯本就是一个偶然,就是布局之人都未必会预料到的变数。她出了傅川的院门之后,不过随意走走,后来听见前院的喧哗声,一时好奇赶过去……

  而且她还带走了山河落。

  经过河的时候,她随手将山河落扔了进去,一代名器沉入淤泥之下,沉默的河水不会诉说,越俞和也不会了。

  在如今的越家庄里,她最相信的唯有纪行之。

  越云果然还不知此事,听闻她三言两语说完,整个人顿时顿在原地,怔愣了半晌后,白璧几乎觉得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了下去,嘴唇蠕动了两下,低声道:“又来了……”

  若非纪行之之前跟她讲过越俞远的事,她还不至于几乎在一瞬间反应过来越云话中的意思,但此时她明白了越云的话,却只能沉默不语。

  如果是之前越云是顺势而为,那么如今到了如此地步,确确实实是她的缘故。

  越云很快地从书房中回来,带着一本书和一把刀,白璧莫名觉得眼熟,又一眨眼,方明白,这是越云的刀,是越家庄庄主的刀,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碎萍”。几十年前江湖中曾经最有名气的四把名器:剑门的“浮光”剑,越家庄的“碎萍”刀,天山的“醉生”剑和陇川白家的“震胡”刀。到如今,“醉生”和“震胡”已失,“浮光”剑主身死,竟只剩下越云手中的这把“碎萍”刀。

  越云沉沉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道:“想不到到了半截身子埋进了土里的时候,竟然还要再祭出这把刀。老了老了,还要去劳动这把老骨头。”

  他把那本书推给白璧:“来不及跟你说了。我知道的全部东西都在这本书里,你能看懂多少就多少。”他不紧不慢地交代遗言一般,脊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正色道:“阿璧,我跟你说的,我和你父亲的交情,都是真的。我想把你收入越家庄,也是真的。这个世上很多东西都是假的,但不是全部都是假的。”

  这老狐狸到最后说话还是这么云遮雾绕恨不得拐上七八个弯的。白璧看着他,直接问道:“你说的是谁?”

  越云大概多少年没见过这么有人这么直白地和他说话了,微微一怔,随即便笑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句话白璧信了。点了点头,拎着刀出去了,临去前,头也未回道:“大师兄还躺在前院。那把山河落被我扔进了前头的那条河里。”幽幽叹了口气,白璧道:“越叔叔,我怀疑过你,但也没有不信你。我信越家庄的情义,我不会袖手旁观。越承宁我会尽力保住,你可放心。”

  说完,也不待听越云的回话,转身便走。

  顺着来路走回去,便见不少这些日子住在越家庄的江湖人们喧喧嚷嚷地吵闹着,看起来都不过在看热闹,但久历风雨之下,这些江湖人还是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防身的兵器绝不离手,口中虽在交谈,目光却十分凝重警觉。白璧静静看了两眼,轻轻绕过了前院,去找纪行之。

  这些喧哗早已惊动了纪行之。纪行之等在七的院子里,和七一起等白璧回来。却见白璧近乎狼狈的模样——长裙被撕下大幅,衣角还带着血,早晨菊给她梳好的漂亮的发髻已将散了下来,被白璧随手草草束起,全然不是离开时的模样了。纪行之还记得她是去见傅川的,不由皱眉道:“药王谷的人出事了?”

  “不是药王谷,”白璧语速很快,“大师兄死了。”

  纪行之惊骇道:“大师兄?!”

  谁都不会预料到,最平易近人温柔可亲最不会得罪人的大师兄,会死在自家院子里。七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惊恐,被白璧随手塞了一把短剑拎起来,道:“我们先去看看大师嫂,如果情况不好,你带七和越承宁先走。”

  这个烂摊子,她不能丢下不管。白璧心有愧疚,只能尽力弥补。七几乎是被白璧一路拎过来,搁在门口后,推开门,正好撞见手握长剑的大师嫂四目相对。大师嫂出身衡山陆家,并非肩不能挑的弱女子,尤其是在守护自己孩子的时候。白璧甫一进门,长刀就与大师嫂的剑交了一个回合。

  陆氏一见是白璧,微微一怔,竟笑了笑,放下剑,轻声道:“是阿璧啊。”

  越承宁已经十四岁了,和当年白家出事时白璧一样大,手持长刀守在房门前,白璧心念一转,立刻明白屋里的应该是越俞和和陆氏的女儿越承逸。越承宁性子长相和越俞和非常相似,宽厚温煦,有古君子之风。白璧看着站在屋门前看起来就十分紧张的越承宁,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陆氏轻声道:“从剑门柳掌门去世之后,公公就让我准备好,若情况紧急,让我和俞和带着孩子回衡山。后来你来了,公公说必要时,可将孩子托付给你。刚刚前院出了事,我就想你该来了。”

  白璧皱眉道:“越庄主早就察觉情况有异了?”

  陆氏也不知道。这个院子毗邻主院,前院的喧哗声隐隐传来,耳力好些的早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衡山根基深厚,陆氏亦是习武多年,只怕早就明白了越俞和的情况,却仍能镇定地将身后之事交托,白璧不由地对眼前这个女人产生了敬意。

  她原先不过以为陆氏就是普通的越家庄女眷罢了。现在看来,越家庄果真没有庸人。且越家庄根基深厚,此时是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事情稍过,越家庄定会有人出面来解决剩下的事。

  她所需要做的,只不过是要在这阵子混乱里,保住越家庄的血脉,免得有人浑水摸鱼,到头来追悔莫及。

  大师嫂神色镇定,招了招手,让越承平带着越承逸过来。正准备将这两个孩子托付给白璧,就见白璧打开院门,示意纪行之进来。大师嫂吃惊地看着纪行之河七,只听白璧道:“大师嫂,越家庄此时情况不明,越庄主年高,我既然算是越家庄的入门弟子,就有我的一分责任。你和我师兄带着孩子先走,我留下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天知道把孩子托付给他们之后大师嫂会干出什么事啊!

  而且让纪行之带着七和越承平没关系,但若让他独自带着越承逸,确实不妥。白璧顺水推舟地把陆氏也塞了进来,陆氏身手虽然一般,但总归不是只能拖后腿的弱质女子不是?

  纪行之之前刚来的时候曾受过大师兄和大师嫂的招待,对陆氏也不陌生,两人点了点头,就先行一步,带着几个孩子离开。临走时,纪行之还对她抱怨了一声:“你看现在这副情形,我带着大师嫂走妥吗?”

  “事急从权,”白璧推了他一把,脸色凝重:“今日一战,恐怕是个大劫,越家庄能保住一人是一人,你别老夫子了。”她完全不觉得眼下的情形还有半点乐观的迹象,正色道:“大师兄且不说,除了之前大师兄提起过的那位宸师弟以外,还能撑起越家庄的也就是越承平了。这个场景也未免太熟悉了。”

  纪行之脸色顿时一白。

  是的,这与当年的白家何其相似?连年纪都差不多。而越俞和与白立衡……

  纪行之闭了闭眼,定下心来,道:“你放心。”

  白璧笑了笑。

  很快纪行之就转身离开,白璧单手拎着“苍玉”,吕不关给的另一把刀藏在腰后,坦坦荡荡地朝前院走去。

  不知何时,越家庄的大门紧闭。门口驻守着一批黑衣人,白璧抿了抿唇,就算纪行之他们出不去,乱势一起,应该也能把孩子保护周全。

  但刚刚这些还在看热闹的人们顿时有些慌了。他们之前没有离开,也不过是本着想看一看热闹的心态,结果将自己落到这样一个境况。越云站在众人之前,背脊挺拔,神色镇定,嘴角甚至还微微含了丝笑意。但白璧站在他身后,却分明看见了他有些颤抖的手指。

  大门处缓缓走过来一对黑衣人。

  他们训练有素,黑巾蒙面,但衣摆处全都绣了祥云。白璧脑海中下意识地飘出两个字:云众!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朝廷鹰犬云众,而非后来吸纳了不少江湖中人的“云众”。如“柳缠丝”之辈,也不过是云众的鹰犬罢了。云众给了他们一个栖身之地,而“柳缠丝”则为他们所用。

  这样散漫的江湖人,其实是云众最底端的阶层。

  而眼前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云众。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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